“掌门,玄凌仙尊弟子舒迢灯求见。”
掌门抬起头来,“北嘉门少主夫人?让她进来。”
舒迢灯简单拱手行礼,掌门早笑着起身道:“少主夫人今日可是大好了?看着气色好了不少,云氾一事实属……”
舒迢灯打断他道:“掌门,弟子有要事禀报。”
她凝了凝神道:“掌门已经知道了吧,云氾真人走火入魔,早已是魔修之身,而林盈袖真人也是同样。这二人却能在仙门中隐藏如此长的时间,您难道没有起疑吗?”
掌门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云氾曾经亲口向我承认,他掩藏魔气的方法乃是师尊岳安世亲授,而现在我师姐黎蕴衣闭关,并非冲击化神,也同样是在掩饰身上的魔气。”
掌门拂了拂衣袖,“你想说明什么?”
“玄凌仙尊岳安世,故意传授弟子魔修功法!”
“那你呢?”掌门眼神锋利,“你也是浮山弟子,如今不也是仙身吗?”
话音方落,舒迢灯浑身灵气陡然收敛,紧接着浓郁的魔气从身上缓缓漾出!
她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道:“我是不是仙修,看来掌门是真的看不出来。”
“你——”掌门惊起道,“这是何妖法?”
“我师尊封山教导,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授我灵魔二气转化之法。原因很简单,他是个魔修。”
“玄凌仙尊是魔修?”掌门坐了回去,“笑话!”
“是不是笑话,掌门很快就会知道。”舒迢灯紧盯着他道,“我只能告诉掌门,玄凌仙尊封存了百年前枉死的魔修魂魄,一个时辰以后,不,现在或许只剩下半个时辰了,玄凌仙尊很可能利用这些魂魄,对仙门发起大规模的夺舍进攻。”
掌门笑了一声道:“封存魂魄?百年前死掉的魔修何止千万,他在何处封存?”
“离泓明门不到百里的少阳山秘境,”舒迢灯说,“那秘境又叫‘红尘劫’。我已经前去探过,那秘境里皆是魔修,其中不乏渡劫真人。而仙道的渡劫真人大多在百年前与魔修一战中阵亡了。”
他向后仰在了座位上,“你说自己是魔修,那为何要来给我报信?”
舒迢灯一字一句道:“我只是误入魔修之途。”
掌门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荒谬之谈?”
“我说完便已是尽了我的责任,掌门信不信无妨。”舒迢灯轻描淡写,“今日还有一事,我自请脱离泓明门弟子身份。”
掌门惊而站起,怒道:“泓明门引你进入仙途,你师尊玄凌仙尊悉心教导,如此忘恩负义之举,简直厚颜无耻!”
舒迢灯不想再听下去,打断他说:“我师尊引我进的是魔道不是仙途,我兄长为泓明门竭尽全力,受伤后却被降到外门,到底是谁厚颜无耻?”
她从腰间解下腰牌,魔气在指间缭绕,木牌从中咔嚓断裂,滑落到了地上。
“颜豫仙尊,”舒迢灯声音冷肃,“希望下次看见你的时候,泓明门还在。”
***
舒迢灯走出泓明宫,轻轻吐了一口气,心情居然有些轻快。
她看向等在外面的宁双城,摇摇头道:“他不信。你传信给北嘉门了吗?”
“传不出去了。北边有结界阻挡。”
宁双城凝眸道:“岳安世想分开击破。他布下了一个大局。”
“我倒是希望我猜的不对,”舒迢灯看向了少阳山方向,“红尘劫秘境里的魔修满腹怨念,倘若被放出来,必定天下大乱。”
“话说那些魔修不都是亡魂了吗?”舒迢灯疑惑道,“就算因为身负罪孽入不了轮回,他们不是也应该被收入南血海了吗?”
“轮回盘虽然是天地造物,但是有很大的缺陷。”宁双城说,“魔修最先肯定是从轮回盘里逃出来的,应当是南血海出了问题。”
“这么说来,要想把那堆魔修弄回去,还得借助轮回盘的力量。”舒迢灯说。
舒迢灯跟着宁双城一路御剑下了逢山,往泓明门外飞去。
她盯着宁双城小指上的尾戒说:“你实话交代,你跟南血海到底是什么关系?”
宁双城抬手捏了她脸一下,笑眯眯道:“到此一游的关系。”
舒迢灯:“……”
我信你个鬼。
她与宁双城刚刚出了泓明山门,突然看见不远处两个人跟个陀螺似的,旋转着往山门这边飞过来。
舒迢灯忍不住想笑:“这谁啊,御剑飞的这么清奇……等等!哥哥?!”
她加速冲上去,一把扯住欢乐的在空中转圈圈的祁拓,惊道:“哥哥你喝酒了?”
“嗯?”祁拓脸上神色清明,居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小酌一杯。”
实际上,祁拓整个人闻起来好似一瓶开着盖的浓度75%的医用酒精。
但是祁拓那过于正常的表情,看起来很难相信他喝了酒。
她上前一把扯住钟离接衣领,道:“你带我哥哥上哪儿去了?”
钟离接满面红光,喜气洋洋,“我带师弟到宣和楼去了。那儿有上好的竹叶青,没喝多少,就一人一坛。我请的客。坐的是靠窗子的第二桌。店里人不是很多。就要了一盘花生米。我先拿的菜单。师弟一开始不想喝。……”
看钟离接说话的架势,大有把全程都一步不落的描述一遍的意思。舒迢灯立刻毫不留情的喝止了,“你不用说了。”
钟离接委屈的瘪了瘪嘴,抽了下鼻子。
舒迢灯再一次看向祁拓,一坛竹叶青啊,她在祁拓眼睛前面摇了摇手:“哥哥你真没事?”
“嗯嗯。”祁拓乖巧的点头,“我没喝醉。”
确实,跟祁拓一比,看起来还是钟离接醉的比较离谱。
恰巧底下是个池塘,宁双城当机立断,两指在虚空一按,一泼水被调入空中,哗啦冲了钟离接一头一脸。
钟离接晃了晃头发上的水,“阿嚏”一声,迷茫的抬头看了看晴空,“下雨了?”
“清醒了?”宁双城在一边问道。
钟离接看了看一脸怒容看着他的舒迢灯,和冷漠无情看着他的宁双城,没来由打了个哆嗦。
舒迢灯见他清醒了,便不再管他,转向祁拓道:“哥哥,我已经脱离了泓明门了。估计红尘劫秘境中魔修一事可能出自南血海,我跟宁双城要去一趟,你去吗?”
祁拓一脸安恬的笑容,“什么?”
一边钟离接惊的剩下的半分酒全消了,跳起来道:“舒妹妹你脱离泓明门了?为什么?”
舒迢灯懒得多解释,只说:“不想呆这儿了,想出去玩儿。”
这什么理由。
太敷衍了。
钟离接一把揽住祁拓说:“师弟!舒妹妹和宁少主都走了,你可不能走啊!我亏欠舒妹妹的还想还在你身上呢!”
祁拓侧眼瞅了他一下,好似不是很懂他在说什么。
钟离接拼命晃着他说:“师弟你说句话啊!你说我想留下!”
这句话祁拓听懂了,他像模像样的说:“我想留下。”
舒迢灯怀疑的在祁拓和钟离接之间打量了一番,“哥哥你真要留在泓明门?”
钟离接福至心灵,摸到了祁拓说话的规律,在祁拓旁边耳语道:“你说‘对,我要留下’。”
祁拓点头道:“对,我要留下。”
“好吧。”
既然是祁拓的决定,舒迢灯也不便阻拦,但她还是觉得留在泓明门有点危险,只好又嘱咐道:“哥哥,那红尘劫秘境中的魔修不乏化神和渡劫真人,将来岳安世要是真把他们放出来了,你千万要记得保全自己。”
钟离接戳了戳祁拓脊梁骨,祁拓条件反射似的点点头。
舒迢灯与宁双城便在此与祁拓告别,钟离接眼看着两个人走了,才长长舒了口气,高兴道:“师弟!我们回宗门去吧!我前天已经跟我父亲说过了,他说可以给你恢复逢山亲传弟子身份。”
“回宗门?”祁拓皱了皱眉,“好,御剑回去。”
下一刻,钟离接眼睁睁看着祁拓在原地转起了圈。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祁拓一脸平静笑容的转圈,觉得怎么看怎么诡异,僵硬道:“师弟?”
祁拓忽然停了下来,向四周打量着说:“哎?我飞了这半天怎么没动呢?”
钟离接:“……”
确认了!祁拓才是醉的不省人事的那一个!
钟离接心慌意乱的拉住祁拓,向后看看,舒迢灯和宁双城没有要回来的趋势,连忙道:“别转了师弟,我御剑带你。”
***
“在这里等等再走吧。”舒迢灯忽然说。
她看了看菜市街头的日晷,离闵无珠说的那“两个时辰”,还剩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街头的人来来往往,不时有泓明门修士三三两两往来穿梭。再往远处望去,便可以看见泓明门高大山门的上端雕花,被夕照映成了淡金的色泽。
层层叠叠的山林,像许多过去的日子一样,逐渐被阴影笼罩,最后在心里只余下一个模糊的边缘轮廓。
她站在街头,观望着盛世的结尾,等待着乱世的先声。
直到日晷上的影子转到了那一刻。
天边云雾阴翳,一道红衣身影自九天飘然而下,他宽袖在高空的云中拂动。岳安世打了一个看不清的手诀,霎时,归巢鸟群从山间扑棱棱惊飞了起来。
舒迢灯眯起眼睛,向少阳山方向遥望过去,冲天魔气乍起,无数道黑袍影子御剑向泓明门方向奔去。
泓明门的大钟蓦然敲响,不知是谁带着十成十的功力吼了一声:“魔修入侵!警戒!”
宁双城拉起她的手,平静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