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请您保重……”连续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玄没有抬头,却是摆了摆手,没有出声。
睖无奈,瞥眼看去,络那玩弄的笑意依旧挂在眼角和嘴尾,斜靠在墙上的姿势似乎也已经许久不曾变动了,似乎是察觉到了睖的眼神,络一笑,缓缓站直了身子,迈步的瞬间却是将话咂进了睖的耳朵,“我可不是他!”
落下一句话,络的脚步不再迟疑,转眼间便走了出去。
一直阴郁的天似乎开始放晴了,络笑着吸了口气,陆轩不是说了么,她会没事的,若不是她不肯舍了这个孩子,估计这会儿就应该醒过来了。在如此病重的情况下,她依然顽强地闭住唇齿将那碗可以使孩子命丧黄泉的药坚硬地拒之门外。
陆轩说,她对外界是有感知的。
所以她才知道,陆轩那保大弃小的方法么?
事实上,当陆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玄沉默了,就连络也收起了往日的嬉笑和邪笑而面色沉肃。孩子毕竟不是他或是他的,要堕胎?他们谁都不够硬朗。
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堕胎,对于她来说也是危险的。
所以陆轩怒了,在给凤儿扎针灌药之后,给了玄和络三天的抉择时间。
结果三天一过,当玄死灰着脸选择保大弃小这条路子的时候,她却死活不干了,紧闭的眼睛泪水不停地下滑,玄失措了,心也乱了。
这时,也不知是什么坚定了陆轩的理念,玄和络被哄了出去。
也许是苍天眷顾,多日来除了药几乎滴水不进的她,瘦的令人心疼,却也顽强得令人心酸,陆轩告诉玄和络,她的心脉和孩子的心脉几乎一体,如果放弃了孩子,她也会在睡眠中放弃了自己。
听到这个答案,玄和络怔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玄和络都选择了苦笑。
死也不肯放弃孩子,是作为母亲的天性,还是因为他?
作为母亲的天性?哼,络冷哼,他们的母亲就没有这种天性。当自己和哥哥背负血诅咒的时候,她可以依旧贵妃荣贵,而他们却只能被锁在深院里,那种被摒弃的感觉、被遗弃的悲哀以及被视如敝屣恨不得毫无干系的眼神,让络今生都无法忘怀。
兴许他要感谢母妃的狠心,才会有他和三哥今日的成绩,因为不服输,因为要向那些嘲弄他们的人昭示自己的存在,他和三哥天天忍受着被蝙蝠啄食的痛苦也要恢复正常,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有谁知道?
“这些药够用一个月了!一个月后再按照这个单子吃一个月的安胎药,届时就可以安产无忧了!”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进了陆轩暂时落脚的屋子,只听见他正在跟茗吩咐些什么,络猛地回过神来,上前就是抓住陆轩的衣襟暴吼出声。
“她还这样子,你就要走?”
“她既不是你的妻也不是你的妾,给你面子救了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为此,我不惜违背了师命。”陆轩凉凉地甩开络的束缚,“一切都是命数,她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已经与我无关了。”
“混蛋!”络的拳头钉在了陆轩的耳侧。
“走了!”陆轩一耸背在身上的药篓子,一脸清淡,毫无惊慌,绕过络愤懑的身子,走出几步,突又停住,“有些事,你们该明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执着也只会是自己痛苦!”
“哼……这话你该跟三哥说!”络收回手,看着陆轩的背影居然有些死不承认地嫌疑。真的如此么?络的心里居然有一瞬间的摇晃。
陆轩微微一叹,没有再说下去,拔脚便走了出去。
德安的飞鸽传书,傲中箭了。
他要赶过去,而这里,他相信他们会照顾得好好的。
箭是取出来了,只是,这毒液已然渗入内脏,虽然傲封住了穴道也用内力驱毒,蔓延是缓了,毒也排除了大半,但是残留下的毒液依旧可以要了他的命。
等陆轩赶到大营的时候,傲已然渐近昏迷状态。
但是看见陆轩的瞬间居然猛地清明,抓住陆轩的手也是力道大得让人很是怀疑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怎么样了?”
声音和动作不符,明显地无力,尽管他不服输地顶着。
陆轩没有立即回话,只是在傲的胸前扎了一针,看着傲身子一僵,倒了下去,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大的小的,渡过一劫,怎样,你的好兄弟,可算对得起你和弟妹?”
“哼……”对于陆轩似有邀功实为轻松氛围的话,傲只是淡哼了一声,这个兄弟的性子他了解。
“这胎是个儿子!”陆轩手上微微用力,针猛地刺入心房,傲眉头微蹙,却只是淡然的闭上眼,没有出声,陆轩缓缓抽出银针,看着半截的黑色,摇头,“毒入心肺,要是再晚个一天,你的命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来了。”
傲的眉头微动,“我是死不了的!”
“除非你是神!”陆轩有些气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会儿要是直接通知我过来不就少受这些罪了?但是为了那个女人,你当真不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不懂!”傲微微张开眸子,似乎不愿跟陆轩解释。
“算了,我一个俗人,才不去沾这情啊爱的东西,看看你们一个个都跟鬼附身似得,原来的你们都到哪里去了?”陆轩摊开自己的家伙,明亮亮的一排刀子可以从长案的这头通往另一头,他没有犹豫地掏出一把刀子,薄如蝉翼,银亮得让人心颤。
“我得给你的心放血!”陆轩一脸沉重。
“那就来吧!”
陆轩抬手在油火上烤了会儿,又看了傲一眼,随即拿出匕首想让他咬住柄部……
“你在鄙视我!”傲很生气。
陆轩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吧,既然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疼?”匕首砰然被拍在了案子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灯影下的影子直直地烙在了帐子上,深深刻入了德安的眼睛,即使是经历大大小小事件如此之多的人,端着铜盆的手也有那不熟控制的战栗的时候。
那苍白却没有波动的脸,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是德安却敏感地看到了傲胳膊上那肌肉的膨胀紧缩,仿佛可以让血管爆破。
看着陆轩一脸严肃凝重,汗水溢出的模样,德安知道,这次不是一般的险。
若不是太子妃胡闹跑出来冲了那马,这箭怎么会挡不住,飞到了傲的身上?
德安始终无法忘记傲中箭的前后经过。
“营里来了奸细……”德安看着傲放下手中的密信,“主子,您可要小心!”
“多话!”傲冷冷地砸下两个字,转身出了帐子。
德安知道傲心里不好,自打知道小主儿危急之后,就无一日睡得安稳的,就连一贯的冷静自持有的时候都无法控制,亦如现在,他似乎又有些不畅了。
看着傲一脸冷漠地挥退身边一干卫队独自驰马去巡视大营,被命令留在帐里的德安心里莫名地心慌起来。
这一次德安破天荒地选择了违抗傲的命令,撒了脚丫子便跑了出去。尽管是跑,他也依旧只赶上了傲中箭的那一刻,当马儿嘶鸣前蹄高抬,底下灰头土脸地滚出了一个尽管糊了面,但德安依旧识得的女人——太子妃。
若非太子妃猛地惊了傲的坐骑,那一记暗箭怎么会挡不住?
看着傲瞬间便发黑的嘴唇,德安心里大喊不妙,连忙唤来几个侍卫勒住了缰绳将强硬的傲给架进了帐篷,而太子妃,德安淡哼一声,没有忽略她脸上那被吓坏了的表情。
“来人呐,将这个大胆女人待下去等候发落!”
德安的脑后传来侍卫长的声音,德安没有揭露她的身份,心里也是想让她多少受些苦的,谁让她总是胡作非为。
“你们敢,我可是堂堂的太子妃……”瑶琴一怔,在两个士兵无礼的拖拽之下猛地回过神来,大声叫道。
“太子妃?哼哼……”侍卫长冷冷出声,“我们可没有这样的太子妃,还不带下去,给我看牢了!”
德安没有停顿地朝着大帐走去,背后似乎还能传来瑶琴公主的吼声,心里却是沉沉。
才入帐,德安便被眼前的阵势给惊住了。
傲居然自己动刀子,漆黑的箭头在铜盆里滚动出一片淡开的墨迹。
“主子——”德安看着眼前血流不止的傲心里更是担心不已。
“只是放血而已!”傲的嘴唇缓缓由黑色变紫,颜色迅速变淡,而胸口的那个黑窟窿正以令人胆颤的速度不停地放着血,看着血迹渐渐变红,德安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只知道傲的嘴唇一紧,封住了穴道和心脉,一身是汗。
德安给身体似有僵硬已经沉眠中的傲擦拭着身体,心里却是焦急如焚,军医诊治了半晌,只道是中毒过深,失血过多,至于救治简直就是束手无策。
看着信鸽飞出,德安稍稍出了一口气,希望陆轩可以及时赶过来。
“你都干了什么?”尽管中毒尽管失血,傲的眸子依旧冰冷得让人颤抖。
“主子,您的……”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沉到骨子里的声音让德安身子一怔。
“小主子就这么重要,主子,您可是龙王朝的太子爷,是太子军的统帅,您怎么能不珍惜自己……”德安再也忍不住了。
“滚,给我滚出去!”傲的眸子一眯,说话的时候震得胸膛发颤,德安怕他崩裂了伤口,只好忧心不已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