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出乎意料地撞门而入的声音让众人呆滞的表情瞬间龟裂。
“这位爷，这里您不能进来！”院子里的丫鬟都是玄就地招来的，自然不认识来人，只看来人一身冰冷，眉眼冷酷若霜冻，冷冽之气让人难以靠近，尤其是那双冷若冰窖的眸子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滚开！”冷冷的声音，仿佛落地穿洞般让人颤抖。
“爷……”小茗当即回过神来，急忙一把拽过被怔住了而挡道不知让开半晌回不过神来的小丫鬟，“爷您来得正好，主子出红了，眼下……”
傲的眸子一沉，却只是迅速回头吼道，“谁敢进来，就先留下自己的脑袋！”
小茗也被傲的口气给怔住了，这才看见玄和络那迈入门框的腿僵直了半会儿居然又退回了门槛线。
“还真没见过五哥这么紧张过谁的？”络收回腿的同时还不忘低低的嘲弄一番，换来玄不满的眼神，当然还有傲那背过身视而不见的行为。
“算了算了，反正这里咱也插不了脚，三哥，我就不奉陪了，稍候别忘了给我报喜，活一个还是活两个，五哥可是大夫！”络说着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胳膊，回头仰望天空，“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老七……”玄对于络那打死都改不过来的口气很是头疼，口气带着训斥。
“三哥有什么话还是等到里头的人平安后再来批评我吧！”络说着笑得讨打。
“嗖！咚！”刀器入木的声音。
络似乎早有准备的身子一动不动，耳边却是结结实实地钉上了一把匕首，“看吧，五哥都急着赶我走了！”络用手指弹了匕首一下才嬉笑着走开了，只有玄看清了他眼中的凝重和沉重。这个老七言不由衷的习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法再改过来了。
“凤儿，是我！”当冰凉触碰苍白，凤儿的手下意识地一个哆嗦。
“还不快动手！”看着一旁依旧冷清的陆轩，傲的声音明显带着爆发边缘的摇晃。
“你可要想好了，这一刀子下去轻则日后怀孕不易，重则失大失小……”
“还罗嗦什么，要是你敢让她们之中少掉一个，我一定让你们全家子都少光！”傲实在等不了陆轩如此的蘑菇，尤其是在看见凤儿气若游虚眉头抽动的样子之后，他真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跟着痛苦，一把拽住陆轩的领子已经算是客气了，若不是念在凤儿还在生死边缘挣扎着，他一定千百种法子处理了这个总不干正事的家伙！
“不好意思，我家就我一口人！”陆轩眉头一挑。
“哼……”傲冷冷地松了手，随即吼道，“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周围的婆子妈子一瞬间傻了眼了，这人物又是谁，自己究竟该听谁的？
“给我滚出去，听到没有！”傲的声音顿时又冷了十度。
就在小茗识趣地领着众人离开的时候，傲居然又发话了，“有让你走么？”眼神冷冷扫过小茗，她身边的一干子人早已经哆嗦着溜之大吉了。
小茗低垂了头，无奈却也欣喜被留了下来，至少这样主子有任何情况，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陆轩动刀子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看的，医家的规矩，不过在傲的眼里简直就是一文不值的狗屎一堆，所以当小茗背过身颤抖着听着身后那滑开皮肉的声音的时候，傲就毫不避讳地死盯着陆轩的手和刀子。
傲从来不知道，看着她被划刀子，自己却宛若承受着凌迟的痛苦般，千刀万剐，活肉死疼，该死的陆轩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慢，慢到他恨不得想立刻宰了他，慢到他每看见凤儿在昏迷中颤抖一次，自己心里就被鞭挞一万次，那种密集却又连绵不断的痛苦宛若惊涛骇浪般疯狂地袭击着自己，傲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凤儿愈发苍白的手，十指相扣，给她力量，也给自己不能晕倒的理由，感受到她手心的抽搐和汗湿，傲几番抬头想要骂死陆轩那个混蛋为何不能再快点，至少让她少承受一点痛苦。无比的心痛占据了他所有的感觉神经，他发现自己这个时候早已没有了自我的感觉，完全随着她而变动。
陆轩谨慎的表情不曾变换，直到汗水顺着发滑落脖颈的时候，他才宛若嘘了口气般吩咐道，“水！”
一听到声音，已经木然了半晌的小茗瞬间便恢复了正常状态，赶忙上前接过陆轩手中看不出美丑皱巴巴的生物，至少这个时候在傲的眼中，那就是一个小生物，却能折腾得他的母亲死活几番的小东西。
“我要缝合了，按着她点，麻醉药要失效了！”陆轩抬手便是一根细亮的缝合针。
“混蛋，你想痛死她！”傲几乎想要杀人。
“除非你想让她在麻醉中死去！我可以再给她灌上麻醉药！”陆轩也火了，一把推开这个时候俨然就是碍手碍脚的家伙，管他是谁，敢破坏他救人和医德的人就是混蛋一个，何况眼前的人左右看去都是该给他麻醉药的疯子一个。
许久，当陆轩有条不紊地处理完伤口的时候，傲却成了石像了。
“嘿，你可以倒了！”陆轩的手一拍傲的肩膀，他便瞬间倒了地，再看去，陆轩食指与中指间俨然夹着一根银针，结结实实地给他扎了一针。
“神医辛苦了！”小茗递来了帕子。
陆轩抬眼看了一下，接过，摸了一把汗，接着在小茗的伺候下卷了袖子净了手，换了衣裳，而傲那家伙不知道是瞬间的松懈让他在疲惫中睡了过去，还是麻醉药没有失效，管他呢，陆轩直接挂上了药篓子深夜潜逃了。这辈子就是当个江湖小大夫，也断不会再出现在京城方圆五百里之内，要知道，虽然是救人，但是依照傲的脾气，看过了他的女人，难保他不会秋后算账，鸟尽弓藏，将他给灭口了，要不也是灭眼，那多糟糕，还不如现在就流浪天涯去的好！
一向在睡眠中保持着六分清醒的傲又岂会不知道，假寐的眸子冰凉地一闪，亏你跑得快！
就在小茗将襁褓中睡得香甜的孩子靠着凤儿放下的时候，她那簇起的眉头似有舒缓，就连原本睡不安稳的身子也恢复了平静，气息清明起来。
小茗无法忽视凤儿嘴角的那抹被视为母爱的笑容。
就在小茗看着凤儿母子睡颜发愣的时候，背后却是寒气森森，不容她回头，那被罩顶的阴影已然笼罩住了凤儿和孩子。
小茗被凉凉地推倒在地。
再爬起来的时候，小茗却看见，傲正坐在了床沿，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凤儿的脸，就在小茗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傲却是猛地站起了身，而他的左臂中俨然是熟睡的小公子。
“不要，爷，主子会疯掉的……”小茗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傲的衣摆，近乎乞求的口气和眼神，让傲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闪动，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浓烈的冰冷，甚至能另血液在瞬间冻结，“求求您，请您留下孩子，没有孩子，主子真的会崩溃的，奴婢求您了，请看在主子对您的深情面上，请您手下留情吧！”
“手下留情？”傲那宛若听见梦话般的眼神让小茗的手瞬间耷拉了下来，不再死死地拽着傲的衣摆。
“你——凭什么求我？”傲冷冷地睥睨让小茗苍白了脸。
“小少爷可是主子的骨肉呀……”小茗哆嗦着声音呜咽出声。
“别忘了，他始终姓龙，留不留下来可由不得她！”傲冷冷地砸下一句话，揣着孩子便一脚踹开挡道的小茗。
“没用的……”苍凉无力的声音伴随着凉泪猛地窜入小茗的耳膜。
“主子，您醒了！”小茗慌忙爬跑了过去。
“我一直都醒着。小茗，他是无情的！”凤儿说着闭上了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地肆意而处，淹没了眼角，更浸透了脸颊，“求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小茗无力地埋下了头，眼神却是怔怔地停留在了凤儿那缓缓蜷缩紧紧攥住了床单的手，那只手仿佛在瞬间透明了，竟然连上面突起的血脉都能看出膨胀收缩的微小却疯狂的动作。
凤儿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连咽口水都这么用力，仿佛梗塞，更仿佛粘合了喉管，每一次喉管滑动都带了让自己喉咙膨胀的感觉，深深地触痛着自己的心扉。
凤儿在那瞬间才深刻领会到了什么叫做血肉相连，什么叫做骨肉分离，什么叫做痛苦母亲心，就在自己怀抱孩子的降临的时候，孩子却不能陪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感觉宛若那被生生地剜掉了一块肉般，血液汩汩伤口还在，却无法遏制其流放的速度。
“主子，主子……”小茗顿时慌了，伸手拍打这凤儿的两颊，“主子，您可别吓唬奴婢呀，主子……”
世有杜鹃啼血的传说，如今却有凤哭落血的事情。
“主子，主子……”不管小茗怎么呼唤，凤儿都毫无反应，唯有泪水落尽，血溢眼眶，红煞旁人，心若出血，有何可以填补？
当他执起自己的手摩擦着他那青髭微露的下巴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那冰凉的温度带着颤栗，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将他那明明很是担忧却没有了表情的脸纳入自己的眼睑，烙进自己的心脏。
那一瞬间，她是感动的。
她是有感觉的，所以她也更深刻地感受到了那冰凉的刀子划开自己的肚子的疼痛。
她想忍住继续装睡，但是疼痛下下意识的动作却是出卖了她。
所以她的手被更加紧地攥紧在了他的手心，感受到了他手心不同于常的温度，凤儿的心里漾开了波浪，他的手心和自己一样湿透，自己冰凉，他却温凉。
她想只要自己不睁开眼，他是否就会不忍心选择残忍？
但是，事实上，他依旧那般无情，哪怕前一刻带给了自己多么深重的情意，这一刻，他却依旧冰凉地让人无法不去恨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竟一次一次地给自己制造痛苦，并看着自己痛苦，难道自己唯有痛苦了他才会满足么？
罢了，罢了，既然是他赐予的，那么自己一次还了他，这样，自己是否就可以重新来过，不再走在他编织的幻影中细数他带给自己的感动，并以此一次次容忍他的冷酷和残忍，忍耐他的无情和变化无常，承受他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和霸道张狂。就让自己走出他给自己的假象，既然不能珍惜自己，自己又何苦自欺欺人一次次都以为他是在意自己的，甚至幻想着他总有一天会爱上自己。
如果泪尽了，是悲伤。
那么血干了，又会是什么？
心死哀没大焉？！
凤儿看着小茗端在自己面前的小铜镜，上面倒映出的还是自己么，凹陷的眼睛，突出的眼床，近乎露出脸部骨架的两颊，无色的发，白了颜色的嘴唇干涸了沟壑，还有那纠结不开的眉头，什么时候已经成了丘陵？
凤儿的手缓缓自额头抚摸至肩胛，居然瘦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原来血干了之后就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总算是可以下床了，凤儿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拒绝了多少次玄和络的探视了，也不知道就这样将自己锁在了沉默的匣子里过了有多久。
只是当自己走到侧厅的时候，心里依旧忍不住地抽搐，那些自己精心制作的孩子衣裳鞋子还有玩具，都到哪儿去了？
“娘……娘……”
凤儿一愣，扶着小桌的身子猛地转了过去，打开的房门外却是一个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娘亲撒娇的模样，“娘，娘，涪儿就是喜欢，娘，您就给涪儿吧！”
“不行，小心你爹爹惩罚你抄书？”年轻的娘亲无奈的拍了拍小女孩身上不知何时挂上的草沫子。
“娘亲就知道拿爹爹压我，不公平，为什么这个院子里的人就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涪儿很是不满地嘟着嘴嚷嚷着。
“人家那是客人，是来院子里做客的。”
“不行，爹爹怎么可以这样，爹爹不是说最宠的是涪儿了么？”
“涪儿乖，这个客人不一样，她很特别，不能在爹爹面前提到这件事儿，知道么，要不然爹爹会生气的。”年轻的娘亲近乎无奈的口气让凤儿不禁心里也跟着发酸起来。
“很特别？”涪儿好奇地抬起了头，“涪儿这就去看看去？”
“不可以——”年轻的娘亲急忙出口制止，却拦不及涪儿已经跑出去的涪儿。
看着那个叫做涪儿的小女孩朝着自己跑来，凤儿心里微微一动，似乎很期待。
“咦——你就是住在这个院子的客人？”涪儿一脸的不满，“这里爹爹只允许涪儿来玩，从来都没有人来过。”
“是么？”凤儿口气带着好笑，小孩子都会计较自己的不到的东西。
“恩……你怎么长得好像我？”不料涪儿语出惊人，令凤儿顿时一怔，心里沉沉往下坠落。
“涪儿——”温和口气的年轻娘亲呵斥出声，“不得胡言乱语。”
“没事儿！”凤儿赶紧缓场，“世上人千千万万，能长得像那也是种缘分。”
“缘分？”年轻的娘亲脸上一顿，有些苍白，“打扰夫人了，涪儿，快给夫人赔个不是！”
“凭什么？”涪儿倔强不服输地抬起了头，“爹爹说过涪儿是独一无二的，爹爹会一直一直宠爱涪儿的，娘，原来不是涪儿要什么爹爹都会给的么，为什么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之后，爹爹都有两个月没有去看过我们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凤儿的脑子一阵霹雳，晃白了一大片。
独一无二？一直一直宠爱下去？
这话真的只是对女儿说得么？为什么凤儿会觉得心头一阵巨石重压，几乎无法喘息，原来他并无他那温和的假面具般清淡。
年轻娘亲脸色也是一沉，沉默不语，只是攥着涪儿的手紧了紧，许久之后，“妾身郭氏，今日叨扰了夫人，还望见谅，时辰不早，妾身告退了，涪儿，给夫人赔礼。”
“不用了，本就没什么事！”凤儿连忙摆了摆手，“凤儿身子不适就不恭送姐姐了，姐姐慢走！”
“夫人客气了！”郭氏欠了欠身一把拉过瞪着凤儿不松眼的涪儿不过半晌便走了去。
唯留下凤儿吐了一口气，靠上了门板，心里闷闷。
事情纵然明白却是谁也不敢去捅破的，如今这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一旦被戳破了，心里怎个滋味只有凤儿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当自己因为孩子一事几番没有胃口，夜不能寐的时候，窗外那声叹息来自何人，凤儿心里一清二楚，却也装作不知，如今却是连装傻都不能了，凤儿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茗过来的时候，凤儿也旁敲侧击地问了郭氏的事情。
原来郭氏是玄为数不多的几个妾室中最受宠的一位，其实在郭氏得女之前，各个妾室其实都差不多，也不知道为什么玄偏生就喜欢郭氏生的这个女儿，母凭女贵，自然成为妾室们的公敌，好在郭氏为人低调严谨，倒是没能在她的身上生出什么事儿来。
小茗的话故意省略了某些部分，而跳过的内容，凤儿在心里给她补全了。郭氏的眉眼真的很像自己，不用问，玄的众多妾室其实也是自己容貌的拼凑吧！难怪络看向玄的眼神带着嘲讽，原来他早就明白了，所以才会这般争对自己吧！如今想来自己还真是给祸害了。
“坏女人，你怎么还不走？！”
应声而下的还有一块桂花糕，凤儿淡淡地拍下身上的桂花糕屑沫，将头顶上残留下的桂花糕取下摆在手心微笑道，“浪费可不好！”说着将桂花糕塞进了嘴里。
气得一直呆在树上的涪儿愤愤地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姨娘们说了，你是个坏女人，是个妖精，是祸害，涪儿决定要帮助爹爹消灭祸害，到时爹爹、娘亲和姨娘们都会更加宠爱涪儿的！”涪儿说得一脸的笃定。
“我想第一个不开心的就是你的爹爹了，如果你现在还不放下手上的弹弓的话，我敢保证，下一分钟你就会受到教训了。”凤儿微微眯起的眼睛刚好把站在涪儿身后脸色异常难看的玄纳入了视线范围。
“哼，我才不信你呢，爹爹才不会教训我呢，爹爹最宠的就是涪儿了。”涪儿依旧昂首挺胸一脸的自信，手上也是不停地歇摆上了阵势。
凤儿淡笑相看，只是不语。
就在涪儿手上的弹弓被拉倒饱和状态的时候，玄的一声断喝让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怔，“郭敏敏，把你的女儿给我带下去，不把女书抄上百遍，不要来给我请安！”
“是，妾身领命。”郭氏低眉恭顺的模样下却是晃动了表情。
“涪儿，跟娘亲走——”
“不——爹爹最宠涪儿了，不会的，一定是娘亲和大家都听错了，爹爹，我是涪儿，您最爱的女儿呀——”
玄拢眉，只是摆了摆手，不再看涪儿跟郭氏一眼。
眼神扫过凤儿的瞬间有了两秒的停留，最终他也走了，脸色清淡，却沉沉如山。
“妖精？祸害？呵呵，这话还真贴切！”不管到哪里总会少不了络那带着嘲讽的口气，凤儿皱眉，无奈地看了络嬉笑的脸一眼，懒得搭理，径自走开。
“我当三哥快修成佛了呢，不想还食人间烟火。原来在我府上看到个‘凤儿’三哥还皱眉许久，如今在三哥院子里看见个‘小凤儿’倒是希奇呀，要是早知道这里还有个‘小凤儿’我就不愁没人陪着玩了。”兴许是适才的嘲弄似乎还不过瘾，络的声波依旧袭击着凤儿，哪怕凤儿回给他的只是个背影。
突然，凤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没有回头，只是口气好沉重，好压抑，“凤儿究竟哪里好了，我改了还不行么？”
“呵——”络一怔，“这话倒是第一次听说过，改，你不觉得太迟了，你是个小偷，偷走了不该偷走的东西却还要装无辜，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那你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凤儿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索性砸下句冷冷的话，越走越远，直到络的影子渐渐模糊起来。
究竟哪里好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倘若他能说出来，那就没什么好珍惜的了，人啊珍惜的争取的永远是得不到的，至于她究竟好在哪里，络也怔住了，从小到大，他都把她当作自己的玩具，当某天这个玩具有了新的主人，他居然留不住她，不甘心，还是不服输，抑或是好奇她为何能这般让男人动心，他想挑战，却不想自己已然吸食上了罂粟，无法停止，哪怕知道结局不会完整，却无法控制，疯了，狂了。
她究竟哪里好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宠着她护着她，为什么？
当三皇妃吼出声的时候，她的泪也如雨下了。
而刚从侧院穿过来要给三皇妃请安的郭氏也怔怔地站在了花园子侧，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垂下的枝丫挡住了她的身型，偷听不是她的作风，但是这一刻，她却走上了那条一向为自己所不屑的偷听之路。
玄月牙白地衣衫苍白了他的身影，淡薄了他的表情。
“因为她值得！”玄眸子一沉，声音带着令人窒息的情感。
三皇妃瘫坐在了地上，“疯了，你们都疯了，都是无情的人，却要谈感情，哈哈哈，哈哈哈……”泪虫爬满了她张狂笑着的脸，我算什么，空有一身皇子妃的行头，却过着空落的生活，三皇妃缓缓站了起来，身子摇晃颤抖，似有跌冲。
“你也听到了！”三皇妃发白的唇吐出的话依旧伤人，就在穿过已然呆住的郭氏的身边的时候，她为郭氏那一瞬间的僵硬而感到好心情，毕竟这个女人再受宠也不过是个替身，她永远都无法替代那人，她的宠爱都是假的，她比自己更悲哀，没有受到宠爱自然也就不怕欺骗和失去，三皇妃嘴上绽放的笑花苦了一双眸子。
“姐姐……”郭氏沉默许久终于出声了，就在三皇妃走到两步开外的时候。
三皇妃微微瞥了郭氏一眼。
“敏敏从未奢望过爷的宠爱，如果爷只是把敏敏当做另一个人，只要爷高兴，敏敏就算是当一辈子替身也愿意，只可惜，敏敏始终不是她。”
“哼，明白就好！”三皇妃冷哼一声，再不理会郭氏有些萧瑟的身子，正在枯萎，同样是一颗祈求得到珍惜的心，为何注定了无法幸福，郭氏仰面无泪，哭声被压抑在了喉咙口。
因为她值得！
因为她值得！！
因为她值得！！！不——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的三皇妃眸子狰狞的一刹那，掌掴之声已然发出，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心，自己什么时候糊涂如此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怒斥之声猛地断开了三皇妃短路的神经。
三皇妃发怔的瞳孔接受到的信息，只有玄那冷着脸小心翼翼地将凤儿扶起的动作，那般的怜惜，那般的珍惜，宛如至宝，这份恩赐，他居然给了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请爷放手！”面对眼前吃了醋弹药的女人，凤儿冷了眸子寒了脸，声音带着疏远和清冷，她用手背一把擦过嘴角滴答而下的血液，脸上的火辣告诉她自己这张脸已经被烙上了手印，还是尊贵的三皇妃的。
“爷心疼了？心痛了？可惜再心疼，她也不过是别人的女人，难道您想染指不该染指的人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被*走到了边缘，三皇妃非但没有收口，反倒越发口不饶人地可恶起来。
“注意你的身份！”玄眸子危险地一眯，口气生冷。
“身份，呵呵……妾身的身份重要，爷的身份就不重要了么？”三皇妃凄凉的眸子发白的脸依然没有了血色，坚强强势过头就是如此的凄凉。
“来人，带皇妃下去休息！”玄眸子一闪，只是冷声道。
三皇妃脸色异常苍白，只是看向凤儿的眼神依旧毒毒地倔强，就如她气势汹汹杀过来时候说的话，“你不要痴心妄想，不说你不过是个别人用过的破鞋，就算你完璧如玉，又如何，他娶不了你，纳不了你，劝你趁早收收心，否则，不要连自己的命是怎么丢了都不知道。”
“凤儿从来不会痴心妄想，也不屑痴心妄想，希望王妃不要杞人忧天！”
“一个被太子用过后丢在一边的女人，随手捡来都是一大堆，你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呢，嗯？”
“凤儿只知道自己的本分，是断然不会无事挑事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挑事，你哪来的胆子？”
“凤儿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勾引别人的男人，居然还理直气壮，难道太子爷满足不了你么……”
“三皇妃！”凤儿一声呵斥，“凤儿身份卑微，无妨，但是侮辱太子爷可是大罪。”
“你个狐狸精，事到如今，还盛气凌人，太子爷又怎么样，他的女人还不是当着他的面偷人，偷到了我的男人头上，你不要命了么？”
“凤儿说过，爷的事与凤儿无干，请不要责难到凤儿的头上。”
“你想说什么，说爷一厢情愿，怎么不说你狐媚功夫了得？”眼见三皇妃步步*近尖利的指甲就要戳到自己的脸上，凤儿厌恶地拍开了，然而就是自己的这个动作却换来了三皇妃的一个大力作响的巴掌。
“该死的女人，看我不打死你！”
凤儿看着三皇妃狰狞了表情，连鬓发都跟着张扬开了。而自己却是应声跌倒在地，左脸火辣辣地生疼，血腥味瞬间喷涌而出便充斥了整张口，溢出嘴角，缓缓滑落，滴答在地毯上，绽放出朵朵新鲜的花朵，渗透，变深。
尽管如此，凤儿却是依旧清冷。
淡淡地看着三皇妃被气极的玄让人给带了下去，她拒绝了玄让大夫探脉的行动。侧身脸朝内墙，凤儿突然觉得睡意特别地深。
明晃的火光下，影子却愈发诡异了起来。
三皇妃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上的东西，那是一个脸上都是鞭痕的女人给她的，三皇妃知道，那个女人也跟自己一样痛恨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