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腾起的雾霭含笼着宫檐上的红灯,微弱的光芒单薄地照亮一些地方也让一些角落更显黑暗……
沈清歌一边照顾敏儿一边却等不来吴良,不禁又为吴良分去三分担心,闹得她心如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还好待到了下半夜时,吴良终于回来了。
“怎去了这么久?可曾遇到危险?”清歌担忧地注视她,却瞧见她双颊微微泛了红晕,眼神漂浮不定,似有些微醉的模样。
吴良见她仔细瞅了自己,害羞地用手遮住双脸,忙从衣襟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瓷瓶:“这是百花琼浆,用温水送服便可。”
沈清歌一见敏儿有救,倒也没再作多想法,连忙未敏儿服下药浆。
也是这百花琼浆药效显著,只过了半夜敏儿便不再上吐下泻,等到黎明时分烧也退了大半。清歌见她已无大碍才在吴良的催促下草草上床休息。
时光匆匆,转眼已到了冬季。自从那次挨打之后,沈清歌在宫中再也无人刁难,做完本职工作之后,闲来无事也还教了些敏儿为人处事的道理。
“过了小寒,我们敏儿便有六岁了吧?”清歌点燃油灯,掏出珍藏的笔墨整整齐齐地展开。
敏儿见她又要考察昨晚的功课,自个儿乖乖地坐在桌前研墨,回道:“四娘忘了,敏儿今年才四岁呢。”
“可是四娘不好,不记了。今年给敏儿缝制件新衣作为礼物可好?”清歌征询道,“制一件桃色的可好?”
敏儿一听便嘟起小嘴,带些孩子气的埋怨道:“四娘去年才为敏儿做了一件桃色的呢,今年又做了一般的颜色。”
“有么?”沈清歌不禁疑惑,只是转眼之间明白了敏儿口中所指却是沈素词,不由得深深叹口气道:“倒是……那敏儿今年想要什么颜色?”
“不要了。敏儿的衣物已经足够了,再多了也穿不了。”敏儿抬起稚嫩的面庞朝沈清歌投去一个令她温暖的微笑:“敏儿的衣物都是四娘的衣物改的,要添置新衣应该先给四娘,敏儿有四娘在,一定不会冻着的。”
“敏儿……”沈清歌见她如此懂事,不由得悲喜交加。喜的是敏儿小小年纪知道体恤长辈,悲的是她本是金枝玉叶却沦为宫婢。
“今日四娘是要教敏儿哪首诗呢?”敏儿的疑问打乱了清歌的思绪,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含了口水以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抬头一见窗外寒风阵阵,便说道:“既是冬季已至,今日便教了祖咏的《终南望余雪》可好?”
“祖咏?他是谁啊?”敏儿把笔递给她。沈清歌拿起笔便在纸上写道——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她把纸笔递给敏儿,一边注意了敏儿的字迹构架,一边解释道:“这首诗是唐朝的祖咏考取进士时做的诗。当时的考试要求是五言六韵十二句,祖咏写了四句就交卷了。”
“那他不是文不对题?”
“所以啊,考官就问他怎么不按要求写作啊?祖咏就回答说意思已经道尽了。”
“那会考不上的进士的啊。”敏儿脸上露出着急的表情,似乎考试的那个人是她一般。
“所以说祖咏他不顾落第的危险,忠于艺术的精神是可贵的。”沈清歌婆娑着敏儿的头发,微笑着,似乎在跟自己说话一样:“有时候现实与梦想是有差别的。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懂得舍弃未尝不是件好事。”
“就像祖咏吗?”敏儿好奇地看向沈清歌。
“对,不然哪儿这首被人评为古今雪诗中最佳的篇章呢?敏儿说是不是?”沈清歌起身道:“好了,今晚记了这首诗便睡了吧。明儿个还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