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州齐家别墅的雨夜,青瓦上跳动着细密的雨声。齐父坐在紫檀木茶案前,手持一盏兔毫盏,茶汤里浮沉着几片碧螺春。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上还沾着雨雾:"这茶是虎丘后山的野茶,白芷小时候总嫌苦。"
齐白芷正窝在藤椅里,膝上盖着曹令安的外套。她闻言抬头,发间银簪微晃:"现在倒觉得回甘。"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守墓人与星主共同的血脉。
厨房传来碗碟碰撞声,齐天魁端着盘松子糖走出来。他右臂还缠着绷带,却已能灵活地捏起一块糖抛给曹令安:"妹夫,尝尝你大舅哥的手艺。"自骊山一役后,他眉间阴鸷尽散,倒显出几分少年时的不羁。
曹令安接过糖,指腹擦过糖霜时顿了顿——糖块竟被捏成小小的青铜戟形状。他挑眉看向齐天魁,后者正冲他挤眼睛:"给孩子玩的,你这个当爹的先试毒。"
(二)
齐父忽然起身,从博古架取下一卷泛黄的绢画。展开是幅未完成的《星宿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空着。"当年没画完,总觉得缺了颗星。"他取笔蘸墨,在齐白芷惊诧的目光中,于空缺处添了颗金灿灿的星辰,"现在圆满了。"
雨声中,曹令安的手悄悄覆上齐白芷的腹部。那里传来轻微的胎动,像蝴蝶振翅掠过掌心。他素来冷峻的眉眼软下来,忽然从怀中掏出个物件——竟是枚用青铜戟碎片改制的长命锁,锁面刻着"山河永护"四字。
"啧,咱们曹大高手还会做细活?"齐天魁凑过来,故意晃了晃自己腕间的伤疤,"早知道该让你帮我缝伤口。"
齐白芷噗嗤笑出声,却见父亲正摩挲着茶案边缘。那里有道陈年刻痕,是她七岁时偷玩匕首留下的。此刻老人家的手指轻轻划过痕迹,如同抚过岁月本身。
(三)
夜深时雨停了。曹令安站在回廊下,看齐白芷在院中逗弄那只捡来的三花猫。月光描摹着她愈发圆润的腰身,照得发间银簪如星河倾泻。
齐天魁不知何时靠过来,递给他一壶烫好的花雕:"当年在墓里恨不得捅死你,现在倒要给你带孩子。"酒液在杯中晃出琥珀光,"名字想好了吗?"
"若是男孩,叫守岳。"曹令安望向客厅——齐父正在教齐白芷辨认新收的青铜觚,老人家的白发在灯下像一团柔软的雪,"女孩的话...听白芷的。"
二楼忽然传来古琴声。齐父弹的是《幽兰操》,曲调里却混进了活泼的变奏——竟是齐白芷偷偷加了段儿歌旋律。曹令安仰头饮尽杯中酒,喉间滚烫的不知是酒意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檐角铜铃轻响,惊起几只宿鸟。在这姑苏寻常的春夜里,曾经的血仇、诅咒与千年博弈,都化作了茶烟中的一缕笑谈。而那只青铜长命锁,正静静躺在窗台月光下,锁链上细细缠着红线——是齐父偷偷系上的,老人家说这样能拴住福气。
【后记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