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丰年一路上早已想好了措辞,婵儿刚问,他便将刘勉抬到前面,说道:“请婵儿姐姐救救他!”
婵儿待人冷淡,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被拒之门外。
但她对萧丰年十分照顾,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否则萧丰年也不敢在婵儿配药的时候将她打断。
她拧干抹布晾好,又拿起簸箕的药闻了闻,都是她配药之前的习惯。
这个习惯很特别,那就是在配药的过程中,婵儿不喜欢被人打扰。
这也是为何之前所有人站在门外,全都保持安静的原因。
因为没有谁敢挑战婵儿的权威。
关于这个习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三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时刘衍再次夺得某项榜单的第一,高兴之余他便拦住了正在配药的婵儿,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婵儿便对他淡淡地说了一个字:“滚。”
在整个夏都,或者整个大夏国,还从未有人敢对靖王的儿子说出“滚”这个字眼。
婵儿是第一个。
但是话从她口中出来,却是显得那么自然。
仿佛对于眼前的人,她就该这么骂才对。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说完滚字,刘衍的脸色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可是不等他有所回应,婵儿便环过手掌轻轻往前面推去。
只是简单一掌,便将当时已是双榜头名的刘衍,打得后退数十步才堪堪停稳身子。
围观的人群一个个目瞪口呆。
没有人去怀疑那一掌的威力。因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刘衍连最基本的运气练功都难以做到。
有人问及缘由,婵儿给出的回答是,她不喜欢自己配药的时候有人打扰。
从那时起,夏夜学院的人才逐渐知道,原来医馆的婵儿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连武道也丝毫不弱。
相比之下,被称作天才的刘衍在她面前,倒反显得弱小许多。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整个学院。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规矩,那便是在婵儿姑娘配药的时候,千万不要试图去打断她,否则一定会遭到非同寻常的报复。
没有人愿意去进行尝试。
但是现在,萧丰年却打断了婵儿,同时还求她救人。
光说打断,也许凭借婵儿对萧丰年的照顾,她会酌情原谅;但是请求救人这件事情……可不是谁都可以求得到的。
场间安静下来。
萧丰年一脸认真看着婵儿,婵儿眉头轻蹙,像雪凝一般的俏脸上隐隐有些怒气。
但她生怒的目光却不是针对面前的小胖子,而是巧妙地落在了昏迷不醒的刘勉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口淡淡说道:“我已经救过他一次。”
“是……婵儿姐姐,可这次……”
婵儿不给萧丰年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转过身走进屋棚,边走边说道:“伤可以治很多次,但人命……只有一回。这是我的规矩,无论对谁都一样。”
“婵儿姐姐……”萧丰年还想说什么,担起的帘子却已放下,而她已经进入了屋内。
“怎么办?”萧丰年身后的孩子们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婵儿对他们很好,但听说婵儿生起气来很可怕,没有人愿意去尝试面对婵儿生气的模样。
“能咋办,凉拌!”萧丰年一甩袖子,正想扛起刘勉冲将进去,便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文院的教习们赶了过来。
领头的教习是一位年已古稀,头发雪白的老人,他捻着稀疏的胡须,望向蠢蠢欲动的萧丰年,言辞颇为严厉地问道:“丰年,我且问你,此人才刚加入文院不到两日,缘何惹来如此大祸?你该知我文院向来以清心淡欲为宗旨,不收争强好斗之徒。你这朋友,他难道不知吗?”
当他们看到浑身是血的刘勉,就已经私自将事件性质下了定论。
要知道,在文院这种地方,一旦发生打架斗殴这类的事情,少则双方被罚打扫教院,多则直接被驱赶开除。
事实上,自打刘勉进入夏夜学院以来的最近两日,学院里便盛传萧丰年是利用了自家关系,才能让刘勉不接受任何考核进入文院。
否则像他那般年纪,学院中的学子们早已升到举人之位了。何必又要忝着脸面去从一个小小的童生做起?难不成只是为了好玩?
不,只是因为他愚笨到哪怕已经十四五岁,也考不过小小的童生。否则,谁又会心甘情愿成天和一群小屁孩在一起生活学习?
而平日里,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与萧丰年形影不离,听说昨日两人还搬至了梅花庵一同居住,如此亲密无间,要说其中没有什么关系,怕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简单猜透之后,许多凭借真才实学考进学院的人理所当然地产生了不服气的心态,如此一来,心头便想着要寻找时机做些什么。
与学员们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为数不多的教习。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教习们喜欢的是天才,不是废物。对于天才而言,哪怕你把人打死,上头也会想方设法为你免去责罚,如果你是废物,那正好利用院规将你清除。
教习们对于某些晦涩难懂的知识或许感到陌生,但院规方面,向来是他们所擅长的区域。
从老教习话中,已经可以看出,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而此时他不仅这么想,也的确这么做了。
这位教习故意将“朋友”两字加重了音调,用以释放他的不满。细细听去,语气中还隐有不善。
也是,任谁遇到一个明明没有天赋,可偏偏又是当今一国之相之孙的家伙,也不会太过高兴吧?如此也罢,可此人却不思上进,平日以玩耍捉弄他人为主,许多教习受了欺负,却是只能忍气吞声。
可以说,如果不是看在萧相他老人家的面子上,萧丰年不知什么时候便已被赶回家里去了。
几乎所有教习都对萧丰年忍气吞声了许久,如今趁着这个机会,不好好打压他一下,岂不是辜负眼前这番景象?
萧丰年虽不喜爱看书学习,但生在将相之家,接触的事情太多,因此基本的人情事故他比同龄人要敏感的多。此时听到老教习的话,他便知道这老家伙想要借此发难,灭自己的威风。
“先生,我家贵人可没有打架斗殴。”萧丰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婵儿姐姐将我家贵人救醒,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