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兑现的很快，在第二年的文试当中，这名曾经被李先生断言没有未来的年轻人，竟然一举夺取头名，与被称作天才的刘衍并列，成为那一年文试当中，最大的一匹黑马。
而后来，他前进的步伐没有停下。在随后的几次学院交流当中，这名曾被夏夜学院残忍拒绝的年轻人，用自己的文道和武道修为，深深震慑了夏夜学院。
——夏夜学院数千名学子，在同辈当中，文道和武道方面均只有刘衍能够与之匹敌。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身处夏夜学院，输赢还不一定能有定论。
但真正让人在意的不是他有多高的修为，而是他所用的时间……他仅仅只用了一年多一些而已，便已成为了刘衍最大的对手，如此持续下去，他的未来会怎样，没有人能够看到。
这件事原本已经被渐渐淡忘，因为谁都知道这是搁在李先生心头的一块心病，没有人会主动揭开人家的伤疤。但是现在，萧丰年却将它提出，并放在了台面之上。
甚至还用刘勉做了一个自我的对比，以供李先生选择。
要么，您将他留下；要么，您将他开除，然后您再次遭受学院的唾骂。
萧丰年的意思便是这个意思，他不愿意让刘勉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在他已经受了重伤的情况之下，更是如此。
李先生也听出了萧丰年的意思，这么小的年纪便懂得这么多的人情世故，可惜天赋没有用在文道方面。
可惜，可惜。
医馆前面再次变得安静起来。
所有人仿佛都屏住呼吸，想要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风吹过林梢，吹打得树叶啪啪作响。
李先生脸上很不好看，就像埋在土里的老树根，盘曲扭转、纵横交错，他看着萧丰年一字一句说道：“哪怕你获得头名，他也没有希望。”
最近些日子，除了传闻刘勉受了萧丰年恩惠之外，还有一个消息，那便是这位进入童生院的学生没有上过私塾，更不用说一般的州府学堂。
所以，他对于文道一途中所要考究的一切都不甚熟知。恐怕就连基本的识文断字，也不太可能做到。
这样的人，你如何奢求他能成为文试头名？这难道不是天方夜谭吗？
至于其他情况，比如再出现一个让李先生看走眼的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更大的可能还是此人一事无成，泯然众人。
萧丰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屋棚房门，有些急切道：“那麻烦您让开，他究竟能不能，以后您不就知道了？”
“我想我没有和你说清楚，我们学院不欢迎打架斗殴之人……即便真如你所说，他天赋厉害，那又如何？”
萧丰年有种暴怒的冲动。
李先生继续说道：“单单凭借私自斗殴这一条，我就可以将他连你一起逐出学院。”
“你有完没完？！”萧丰年身体还未彻底发育，个子也只到李先生的耳朵根而已，他抬起头来问这句话的时候，嘴里的口水不由自主喷发而出，喷得老头子满脸都是。
“我跟您说过，究竟是不是打架斗殴，您让他进去请婵儿姐姐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如果真如您所说，触犯了院规，那我自然愿意与他一同受罚。可如果不是，还请您向我家贵人赔礼，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乖乖地略过这件事情。”
萧丰年盯着教习的眼睛，逼迫得他苍老的面孔上皱纹涣散，说道：“好。”
“多谢。”
“不用谢我，我只不过是想看你到时候有没有你爷爷的本事罢了。”
“您不用拿我跟我爷爷比。”
“你是他老人家的孙儿，不跟他比，跟谁比？”
“嗯……可以跟您比，虽然我非常讨厌像您一样的人，不过比上不足，比下应该是绰绰有余吧。”
“伶牙俐齿，很好。”
“多谢夸奖。”
对话结束，李先生忍住怒气，缓缓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开萧丰年。
虽然这一切看似平淡，平淡到就像聊家常一般，但旁边仍旧在低着头保持躬身行礼姿势的学员们，却已是吓得轻微颤抖，不敢多言。
一个是萧相的后代，一个是慧眼如炬的李先生，两人意见相碰已是难得一见，更不用说话里话外还蕴含弦外之音地进行了一番争斗。
在这种时候，沉默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否则一旦卷入进去，被哪一方针对都不是一件好事。
李先生的退开便代表着他对这件事情的退让，但实际上，真正退让的却是萧丰年，在之前的对话中，他已经和李先生立下了赌约。无论是否私自斗殴，最终他们都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相反，李医生却是可以借此消磨他的气焰，甚至谋划将自己赶出学院。
但即便知道如此，刘勉也不得不往老家伙的圈套里钻。因为刘勉的伤势已经耽搁了许久，要是因此而遭遇什么变故，到头来最不划算的还是他们自己。
“萧哥，我们当真要冲进去吗？”身后有人小声问道。
萧丰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浑身上下依然布满血迹的刘勉，点点头道：“冲进去。”
“可是……”
不等身后的人说完，萧丰年便背起刘勉，然后抬起脚准备踹向门板。
“萧哥，别！”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萧丰年这一脚已经狠狠踹了过去。所有人都惊得捂上眼睛不敢去看，因为他们难以想象接下来的婵儿会有多么暴怒。
但是等待许久的踹门声没有出现，一缕清香扑面而来，跟在萧丰年身后的小子们齐刷刷睁开眼睛往前看去，看到的是一脸淡然地婵儿和一只脚抬在半空、正嘿嘿尴尬傻笑的萧丰年。
一看到这情景，孩子们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萧丰年将要踹门的时候，门就打开了。
这种事情看起来就像是做贼被抓个正着一样。
事实上，萧丰年此时心里正是这种感觉，他脸上笑着，但躲避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那个……婵儿姐姐，刚才情急，所以……”
婵儿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刘勉，一直淡然的脸庞上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好了，带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