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熙姐姐?”花影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眼里都是不可置信。泪水从那双大眼里滑过,无声无息。
“花影。”陆纯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唤了一声。视线从花影身上滑走,落在了殿中景色,脸上流露出怀恋之色。
自苏瑾嫣逝去,她被罚去绣坊,她便再也没回来过了。她以为,没了苏瑾嫣,重华宫中的人都会散去,去别的宫里的当差,或许有一日她会回来,看到的也只会是一殿荒凉。
可叶影告诉她,皇上不仅没有让重华宫中的宫人散去,反而还特意下令,命人维持着苏瑾嫣生前在殿中的模样。
“纯熙?”女子声色温柔,含着一丝浅浅笑意,“你这几日去了何处?怎么都不见人影?”
陆纯熙猛地看过去,只见苏瑾嫣着一袭素色衣裙站在庭院中,手里还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剪刀,正在给养的盆栽修剪。
“瑾嫣......”陆纯熙轻轻一笑,语气带了些埋怨,“我哪里都没去啊,倒是你,在宫中窝了这么久,总算是舍得出来了?”
陆纯熙上前去,想要抱一抱冲着她浅笑的苏瑾嫣,可是触之却是一片虚无。陆纯熙眨了眨眼睛,眼前,哪里还有苏瑾嫣浅笑的模样。
“纯熙?”叶影担忧地看着陆纯熙,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我没事。”陆纯熙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她道:“我进去看看。”说完,便入了殿,看方向,是往在重华宫的住处去的。
陆纯熙推开房门,房间里还是她走的时候的样子——因为太过激动掀翻的茶杯,被扯成一团的桌布。
陆纯熙踩着一地碎片在房中一步一步的走着,手上也一寸一寸地翻着房内的东西。衣柜打开,陆纯熙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两只锦盒。即使没有打开,她也还记得,这两支锦盒之中,分别装着齐恒送给她的玉镯,和寄给她的信笺。
陆纯熙取出锦盒打开,便见里边并排躺着两只碧玉的镯子。陆纯熙取出一只来,入手温润沁凉。
她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季节了,只记得那日的晚风很温柔,齐恒和她说,她是不是嫌弃玉镯不够好。
哪里会呢?
陆纯熙唇角勾了浅浅的笑意,明明那般珍贵的,又是他的心爱之物。她才拒绝的。
彼时她只当这只是主人的心爱之物,却未曾想,后来会成为她二人的定情之物。第二只玉镯是齐恒亲自为她戴上的,垂下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那般好看。
也那般淡。
明明是皇子,在这深宫中,活得却是那般狼狈,被人那般欺辱。而究其原因,是因为他的出身。
先皇做的孽,太后暗中出的手,凭何要齐恒来承担呢?
陆纯熙微微红了眼眶,想起在自己面前各种模样的齐恒,还有齐恒附在耳畔的低语。昔日的“此生不渝”犹如在耳,如今,身边却是再没了那一个人。
陆纯熙将玉镯收入锦盒细细放好,又取了信笺,一张一张的地看着,时而笑,时而蹙眉,就好像那人还在身边,亲口将信中内容讲给她听。
只是再多的信笺,也有读完的时候。陆纯熙捧着一叠信笺,呆呆地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亦或者,什么都没想。
眼见天色已经黯淡,叶影在前殿还未等到陆纯熙出来,不免有些心慌。她嘱咐了花影一句,便欲去后殿瞧瞧。
孟子妗却在此时带着艾儿来了重华宫。
“孟美人。”众人纷纷行礼。
“不必。”孟子妗看向叶影,问道:“纯熙呢?”她手上捧着一枝梅,开得极艳,自然也是极美的。
叶影回道:“她在后殿呆了一下午了,现在也还未出来。”
闻言,孟子妗急忙往后殿去,一边走一边道:“你怎么也没让人看着?若是她想不开......”余下的话孟子妗未再说,但几人都想起了陆纯熙在绣坊时拿剪刀自尽的事情。
叶影慌了,提起裙摆就往里面跑,看到陆纯熙还好端端地站在房内,不由松了口气。孟子妗慢了一步赶来,也松了口气。
“纯熙。”孟子妗让叶影等人都退下,一人进了屋。
陆纯熙听到声音,猛地一惊,慌忙要将手里的信笺给放回锦盒,但越是慌便越是乱,那些齐恒写给她的信笺飘飘扬扬,洒了一地。
陆纯熙惊呼一声,忙蹲身去捡,连孟子妗也未曾顾及到。孟子妗心中略微有些诧异,也蹲身帮陆纯熙捡起来。
视线从信笺上一瞟而过,孟子妗只觉得信笺落款的名字是熟悉的。过了好一会儿,孟子妗才突然想起来,齐恒,是楚王的名姓。
陆纯熙已将地上信笺捡起,余下一小部分则在孟子妗手里,她走到孟子妗面前,摊开手孟子妗恍惚着把信笺放到陆纯熙手里。
陆纯熙默默将信笺都收好,看向还处于恍惚中的孟子妗,问道:“子妗,你这般晚了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孟子妗摇摇头,回了神,把那枝梅递了过去,“我今儿路过梅苑,见苑中梅花开得着实好看,便偷偷折了一枝想要送你。”
陆纯熙微怔,看着枝条上开得极艳的梅花,不由想到那年冬她也偷偷折了梅带回宫里,苏瑾嫣看到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神色。
苍白瘦弱的抚上梅花花瓣,带着一丝眷恋。
许久,陆纯熙低低道:“子妗,多谢你。”
孟子妗一愣,随即笑了,“你我是朋友,何必如此客套。”
陆纯熙也微微牵起唇角,带了一丝明媚的味道——自苏瑾嫣逝去后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来。
陆纯熙将锦盒都收好,然后将屋中打扫赶紧。
孟子妗看着陆纯熙的动作,问道:“纯熙,你今后可有何打算?”
陆纯熙淡淡道:“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会容忍别人如此伤害他们。自然是要报仇的。”语气太淡,若非知道陆纯熙的为人,孟子妗都会觉得这不过是说说罢了。
可孟子妗知道,并不只是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