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时辰已经不早了,陆纯熙还要回绣坊——毕竟是被罚到绣坊,皇上未曾开口,谁又敢真的将陆纯熙就这么放回重华宫?
叶影不放心陆纯熙一人,硬是要送其回去。陆纯熙拒绝不了,便只好同意了。二人到绣坊时,时辰已经很晚了,绣女们皆已经入睡了。但陆纯熙的房间却还是点着灯,而她人分明不在屋内。
陆纯熙看着亮着灯的属于自己的房间,微微蹙眉。
推开门,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齐烨,陆纯熙微微屈膝行礼,“参见皇上。”
齐烨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其精神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也略微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不显,淡淡道:“起身吧。”
叶影却是有些诧异,紧接着,便是觉得担忧——白日里皇上还在说要责罚纯熙,这般晚了还在绣坊,难道就是为了责罚之事?
陆纯熙站起身,问道:“不知皇上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齐烨瞪了她一眼,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若不是朕来,大半夜的,哪里来的吃食给你?”说着,沈安已经将碗筷都摆放好。
陆纯熙沉默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那架势,委实吓人。跟饿了许多天的灾民一般,没有半点吃像。
可看见这样的陆纯熙,齐烨反倒欣慰——能这般吃饭,就证明陆纯熙已经没有了死志,这就够了。
叶影垂首立在一旁,眼角余光却是在偷偷观察着陆纯熙与齐烨,心中对自己先前的猜测有了怀疑——皇上,似乎没有任何想惩罚纯熙的意思?
看到陆纯熙狼吞虎咽的模样,叶影更是心疼不已,恨不得上前为陆纯熙夹菜。她也要将这想法付之行动了,谁知,竟看到齐烨取了筷子亲自给陆纯熙布菜。
叶影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齐烨一边为陆纯熙布菜,一边给陆纯熙递茶,怕她噎着了。齐烨的视线从菜肴上掠过,忽然,眉头皱起。
他皱着眉看了陆纯熙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始为陆纯熙布菜。
直到一桌菜都只剩下残羹,陆纯熙才放下筷子,拿绢帕擦了擦嘴。对齐烨行礼,道:“多谢皇上。”
齐烨点点头,道:“你这般,也才好叫阿瑾放心。”
陆纯熙默默地点头。
时辰已经不早,齐烨带着沈安离开绣坊。
确定齐烨已经走远,叶影上前问陆纯熙,“纯熙,为何我觉得皇上的态度,有些奇怪。”她想了想,着实是想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就又重复了一遍,“感觉很奇怪。”
陆纯熙微微垂眸,道:“我也不知。”
叶影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道:“已经很晚了,你快休息吧。你这段时日都没休息好。”
陆纯熙点点头,正欲歇下,便听外边儿传来一阵脚步声。最后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外。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陆纯熙与叶影对视一眼——这么晚了,还会是谁来找陆纯熙?
叶影去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竟是沈思柔,惊讶问道:“娘娘白日里才来过,晚上怎的又来了?”
沈思柔淡淡地笑,“不过是新得了消息,想与纯熙说一说罢了。”叶影想起现在沈思柔对她们确实算是友善,便侧身让开了路。
陆纯熙看向沈思柔,道:“有什么消息,值当你一日之内来绣坊两次,还是现在这样的时辰?”
“自然是很重要的消息。”沈思柔道。
沈思柔却并未直接将消息说出,而是谈起了之前的事情,“纯熙,你可还记得,你当初指证瑛贵妃之事?”
“记得。”陆纯熙神色颇冷,“如何能不记得?无证据指证瑛贵妃,以失败告终,折腾到最后,自己把自己折腾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沈思柔沉默半晌,也是想起了昭国之事,她也被判为无证据指证,最后被幽禁裕华殿。
“你今日来,便是想说这个?”陆纯熙见沈思柔许久不曾说话,道。
“自然不是。”沈思柔回神,神色说不上是艳羡多还是怨愤更多,“说这些,只不过是让你有些心里准备罢了。”沈思柔顿了顿,一字一顿道:“瑛贵妃,有身孕了。”
“你说什么?”陆纯熙问,表情镇定,可是声线却是颤抖的。
叶影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思柔,眼里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沈思柔盯着陆纯熙的眼睛,重复,“瑛贵妃怀有身孕了,只是暂时秘而不发。”
“我不信!”陆纯熙豁然起身,动作之大,竟是将面前的桌子给掀翻,她红着眼,神情似哭似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模样,竟似已经癫狂。
“陆纯熙!你冷静一点!”沈思柔没有想到陆纯熙的反应竟会这样大,忙起身避开因为桌子倾倒而往她身上砸去的茶杯等。
陆纯熙却像是根本就听不见沈思柔说话,大笑着落了泪。她只觉万分可笑!
陈婉瑛入宫多年,膝下却从未有过子嗣。当初沈思柔怀了身孕最后还能生产下来,其中就有陈婉瑛到底是惦记着孩子,没有下死手的原因。
可也正是经历过了沈思柔怀孕生子一事,宫中人皆体会到了,什么是母凭子贵!自然是不会允许有妃子生下皇嗣的!苏瑾嫣会那么轻易就没了,何尝没有宫中其他人的暗中推波助澜呢?!
而今,却有人和她说,陈婉瑛怀孕了,她有孩子了!
凭什么?!凭什么那样恶毒的一个女人,也会孩子?!凭什么苏瑾嫣人没了,孩子也没出生,她陈婉瑛却有了孩子?!
世道不公!
叶影看着刚恢复正常不久的陆纯熙因为沈思柔的一句话变成这样,不免有些迁怒,她道:“沈昭仪,您也看出来了,纯熙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未免伤着了您,还请您回吧。且时辰已经很晚了,娘娘也早些歇息吧。”
沈思柔听出叶影话里逐客的意思,挑了挑眉,最后顺了叶影的意,带着曼儿走了。
叶影关了房门,好不容易才哄着陆纯熙熟睡,看着陆纯熙憔悴的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娘娘,您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吧。保佑我们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