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纯熙怔怔地看了齐恒好一会儿才问他,“是要去何处?做什么事?”桑音低低哑哑,带着些难过。
“去江西啊。”齐恒说,眉眼温柔,“你还记得吗?我同你说过,江西是个很好的地方,我再去看看。”
陆纯熙微垂下眼眸,半晌,她起身走向书架,“我给你拿解毒的方子,你去江西,会需要它的。”
江西,也被称作边疆。所以民风淳朴彪悍。
她一直是知道的,上次齐恒作为巡查使去的时候她就很担心,但齐恒回来得很快,让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
但这一次......
“早朝的时候,有奏报,边疆大乱。”齐恒在她身后,目光温柔缱绻,“朝中需要挥兵镇压,却无皇家之人愿意作为监军同往。我便去了。”
“啪嗒”一声轻响,陆纯熙手里的药方已静静躺在地上。
边疆大乱,为监军前往。齐恒......或许会回不来。
“纯熙,虽然你我从未提及,但我们都知道,我们身份有别,不能在一起。”齐恒语气平淡,却是坚定,“而此次是机会。若我功勋有成,便可顺理成章的求娶你。”
“可你想过,若是你......没有回来。我该如何?”陆纯熙没有回头,也没有去捡药方,她背对着齐恒,问他。
“我会回来。”齐恒忽然上前,自身后抱住陆纯熙,他这才发现,陆纯熙身子抖得厉害。眼里浮现出心疼,齐恒重复道:“我会回来。”
陆纯熙想说,她可以让瑾嫣去求皇上,她可以不做他的正妻,只要他平板安。可......齐恒不会愿意,她也接受不了齐恒今后还要娶其她女子。
齐恒,毕竟是皇室子弟,嫁娶,并不由己。
说到底,这般为难,还是势弱。陆纯熙垂眸,她微微挣开齐恒的手,迎着齐恒错愕的目光,蹲身捡起在地上躺了良久的药方。
“纯熙?”
陆纯熙默然无语,将手里的药方塞进齐恒手里。其意味,不言而喻。
齐恒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药方,心里涌现出难以言明的情绪,半晌,他展臂将陆纯熙拥入怀中,“等我回来。”他桑音带了一丝哑,压抑着心中喷涌的情绪。
“我等你回来。”
陆纯熙回抱齐恒,一字一字地重复,“我等你回来。”
别,一去不回。
别,让我等过春夏,等不到你。
自从齐恒接了命令再去江西兵营,陆纯熙就很少再见到齐恒,即使见面也是匆匆,说不了两句话,便离去。
“瑾嫣,我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你别再拘着我了。”陆纯熙看着苏瑾嫣,无奈叹气,“我这几日在房里躺得骨头都酥了。”
苏瑾嫣“啪嗒”落下白字,抬眸看了她一眼,垂眸用左手落下一粒黑子,淡淡道:“是么?”
“是啊是啊!”陆纯熙连忙回答,眼巴巴地看着苏瑾嫣,那少见的乖巧模样看得苏瑾嫣一阵心软。
“你想去哪儿?”苏瑾嫣问。
陆纯熙迟疑了一下,“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上哪儿走?”苏瑾嫣转眸看着她,向来温柔的眼带着似乎能看透人心的光。
“呃......”陆纯熙心虚地避开苏瑾嫣的眼睛。
苏瑾嫣哪里还看不出陆纯熙想去哪儿,又好气又好笑,葱白的指尖戳在陆纯熙的额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装乖巧,就为了这儿?”
陆纯熙笑着蹭过去,撒娇,“瑾嫣,我只是想去看看桂嬷嬷,前几日她不是病了么?看药医没看好,我过去开了药,不放心。”
“许你去吧。”苏瑾嫣无奈,叹气道,见陆纯熙脸上瞬间绽出笑容,立刻板着脸,“只许你去一个时辰。”
“瑾嫣真好。”陆纯熙才没把苏瑾嫣板着的脸放在心上,笑着又撒了个娇,这才高兴的去了朝华殿。
“纯熙姑娘。”桂嬷嬷听见敲门声还有些奇怪,没想到开门看见了陆纯熙,不由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她侧身让陆纯熙进去。
陆纯熙进去之前,忍不住往走廊的方向看了看。
“怎么了?”桂嬷嬷见陆纯熙没动,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陆纯熙摇摇头,心道刚刚看到的,像薛定安的人影,许是错觉——薛公公早就辞官离开京城了,又怎会出现在朝华殿?
“嬷嬷,我再给您把把脉。”陆纯熙示意桂嬷嬷伸出手。桂嬷嬷点点头,伸出左手放在陆纯熙面前。
陆纯熙抬手诊脉,半晌,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来,“没什么大碍了。”想了想,又问道:“嬷嬷可有觉得身体有无其他不适?”
她见过齐恒失去重要的人一次,不想见到第二次。那样哀恸的齐恒,她不想再见到。他就该是风光霁月的模样。
桂嬷嬷笑着道:“人老了,腿脚就不行了,天气冷一些,膝盖就疼。这老寒腿呀,我是不指望了,就盼着六爷能好好儿的。”
闻言,陆纯熙想了想,道:“这个毛病大多是年轻时留下的病根儿,也没法根治,唯一的办法就是给腿脚保暖。”
陆纯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陆纯熙回头对桂嬷嬷道:“嬷嬷,出去晒晒太阳吧。”
女子隽秀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逆着阳光的模样煞是好看。桂嬷嬷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笑起来,“好。”
陆纯熙便扶着桂嬷嬷出了屋在庭院里跑步。如今已过了春分,天气渐渐好起来,春日的阳光带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温柔,让沐浴在其中的人感觉很舒服。
从齐恒的房间门口走过,陆纯熙的视线不由多停留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她问,“嬷嬷,今日朝华殿很安静,陈鹤云不在吗?总觉他咋咋呼呼的。”
“呵呵......”桂嬷嬷忍俊不禁,看着陆纯熙的眼浮上浅浅的笑意,“六爷今日去了承乾宫,做出兵筹备。鹤云同他一起。”
这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桂嬷嬷想着,却并未因此而对陆纯熙有不好的感官,反而又多了几分喜欢。
陆纯熙脸上薄,被桂嬷嬷这么明晃晃的拆穿,脸色不由浮上绯色。情急之下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脑中不由想起刚刚在朝华殿一闪而逝的人影,话便脱口而出,“嬷嬷,我听说薛定安公公很厉害?”
话出口,陆纯熙便心生悔意——她怎能背后说恩人是非?
因此,她没有发现听到“薛公公”三字时,桂嬷嬷怔然片刻。桂嬷嬷微微笑起来,“薛公公确实是文攻武略之人,他初入宫便凭一己之力反击霸凌。”
桂嬷嬷表情大有欣赏之意,只是眼带着回忆。陆纯熙移开视线不与桂嬷嬷对视——她从桂嬷嬷的眼里,看见了往事。
只是,她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