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还是能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很年轻。
“请坐。”陈鹤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黑衣人走到齐恒对面坐下,缓缓取下了的兜帽。月光下,是一张坚毅的男子的脸,正是姚夕!
齐恒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他赌赢了。
齐恒偏头对陈鹤云道:“玉佩。”
立刻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陈鹤云从袖袋中取出那枚由杨伟发现,最后作为投诚的投名状交给齐恒的玉佩。
“姚公子。”陈鹤云将玉佩放在姚夕面前,姚夕目光微凝,他一眼就认出这玉佩正是他当初遗落的那枚玉佩!
思绪,不由回到那夜。
昏暗的天牢,两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避开狱卒潜入天牢之中。此时姚陵尚在,因为寒冷,他并未入睡。
两道黑影最后停下的,正是姚陵的牢房之外。两道黑影摘下兜帽,其中一人,正是姚夕!另一人,则是姚家家臣。
“父亲!”姚夕低呼,脸上神色难过。
姚陵闻声看来,看见姚夕并不意外,“夕儿,外间情况如何?”姚夕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其父,可二人尚未言谈几句,外边儿便传来轻微的杂音。
姚夕与姚陵对视一眼,皆以为来人是牢中狱卒。姚夕与家臣将兜帽带上,身形一晃,隐于黑暗角落。
很快杂音变大了一些,姚夕三人知道来人马上就到了,皆屏住呼吸。可来人,并非牢中狱卒!而是与他们一样打扮的带着兜帽的黑衣人!
姚陵看着黑衣人,皱眉,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声音并未进行改变,他道:“送你上路的人。”语气里还带着笑意,显见是已将姚陵看做一个死人了。
黑衣人的声音一出来,姚陵与姚夕便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陈峰元!
姚夕面上浮现一丝狰狞,他身形一动,就要冲出去,却被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家臣攥住了手,怎么也挣脱不了。
牢房之内,认出黑衣人身份的姚陵怒道:“你们过河拆桥!”
“哼”陈峰元冷笑一声,“是你自己愚蠢。”说话间,已经对姚陵出手。黑暗角落里,姚夕为了挣脱家臣的禁锢,已经与其过了好几招。此时更是想要快速挣脱,心急之下,手上失了章法,家臣趁机一举打晕了姚夕。
家臣最后看了一眼姚陵,扛着姚夕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走了。却是没有发现,在他与姚夕过招时,姚夕腰间的玉佩遗落在地。好在陈峰元与姚陵纠缠,并未注意到玉佩落地时那一声轻响。
而次日,兵部尚书姚陵于天牢自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姚公子?”见姚夕失神,陈鹤云唤道。
“嗯?”姚夕抬起头,眼里的迷茫之色渐渐褪去,待他彻底清明,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方才走神了。”
姚夕拿起石桌上的玉佩,摩挲半晌,脸上忽然爆出狰狞之色,他怒道:“当初若不是李达碍事,我父亲岂会死在天牢?!”
齐恒摩挲着酒杯杯口,淡淡道:“你那家臣做得对,当日你若出手,不过也是命丧其手,又何谈报仇一事?”
姚夕咬牙,神色痛苦,“可是要我亲眼看着父亲......”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齐恒淡淡道:“今日你来,莫非只是想说这些?”
姚夕勉强沉下心来,道:“自然不是。”
......
“姚公子慢走。”待姚夕与齐恒商谈完毕,姚夕再次戴上兜帽,起身离开。陈鹤云送其出了朝华殿之后返回庭院。
陈鹤云看着为自己斟酒的齐恒,不解道:“主子,陈赟肯定会斩草除根,根本就不会放过姚夕,为何您还......”
齐恒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流入腹部,带来一阵暖意。齐恒抬眼,视线不知落在何处,他道:“陈赟还要演戏给他的那些党羽看,姚夕不会死,但是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但至少能保住命。”陈鹤云道,而这句话,也是齐恒的未竟之意。
京城消息传播迅速,很快,京中百姓皆知,兵部尚书姚陵暗自对兵器动手脚,如今已经结案。
朝廷兵器事关边疆士兵性命,结案之后,百姓们对姚家嗤之以鼻。曾经名声还算好的姚家的,顷刻间声名狼藉。更有百姓,激愤之下,拿着锄头菜刀就冲去姚家,对姚府之中的人动手。
虽然都是些寻常百姓,但架不住人多,时不时的骚扰。之后姚府被抄,姚府中的仆人皆散,姚家老少也被赶出姚府。姚家供养的门客更是早已离去,唯有少数从小在姚家的家臣还不曾离去。
姚夕领着一家老少站在姚府外,视线落在姚府二字,心中悲凉,恨意更深。周围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更有气愤的百姓向他们扔烂菜叶、烂鸡蛋。
“家主......”李达便是不曾离开的家臣之一,他一边护着姚家老少,一边担忧对姚夕道:“咱们该走了。”家臣人少,若是一会儿百姓们一拥而上,他们没法将姚家老少都护住。
姚夕收回视线,看了一圈姚家人和留下的家臣,道:“走吧。”
姚家老少走出百米,便被陈家的人拦住了。姚夕看向陈家的领头之人,拱手,“陈公子。”领头之人,正是陈峰元。
陈峰元亲手扶起姚夕,道:“姚兄,家父担心姚家,昨日立刻置办了一方庭院以供你们居住。只是行事匆忙,若有不妥,还勿怪罪。”
“多谢首辅大人。”姚夕一脸感激,“此恩没齿难忘!”
看着有些感激的样子,陈峰元内心嘲笑,面上却是担忧与惭愧的神色,“姚兄,此事我们未能帮上忙,实属惭愧,如今也唯有此事能出力。我这便带你们去庭院,先休息休息吧。”
“劳烦陈公子了。”姚夕再次拱手。
陈峰元带着姚家人去了陈家置办的庭院,姚夕一去就发现庭院外面守着护卫。他看向陈峰元,面上带着疑惑,“陈公子,这些护卫是?”
陈峰元解释道:“姚兄你也知道,如今百姓们对你们......家父担心,特意派遣了一些府兵进行护卫。”
“多谢。”姚夕满脸感激,“首辅大人与陈公子费心了。”可他心知肚明,所谓护卫,不过是监视罢了。只是此时,他并不能与陈赟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