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宫。
瑛贵妃斜斜地躺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珏,淡淡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底下跪着的宫女低垂着头看不清脸,听到问话,立刻回答,“是的。奴婢亲耳听见的。”
得了肯定的回答,瑛贵妃将手里的玉珏随手扔在宫女身前,笑道:“胆敢与人私会,那便做好进入深渊的准备吧。”
宫女没有回答,只看着身前不远处的玉珏。瑛贵妃嗤笑一声,道:“你这次做得不错,便赏你了。”
宫女大喜,一边高呼着“多谢娘娘,娘娘仁善”,一边伸手将玉珏捡起,宝贝地收进怀里——在宫里这么些年,她也知晓这块玉珏极为珍贵的,能换不少银钱呢!
“行了,回去继续盯着,莫要出了意外。”瑛贵妃挥了挥手,打发了底下的宫女。
次日,未时。
梅园如同名字一般,里面种满了梅树,此时已入冬,满树的梅花已然绽放,在这深冬里便是最亮眼的颜色。
此时若是有人在这梅园,定能瞧见,红白梅树间,一女子着云纹烟罗裙,外披织锦百蝶花云大氅,一张小脸陷在大氅领子的白皮毛里,看着实在是温软可人。
此女正是苏瑾嫣!
距未时三刻还有一炷香的时候,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从梅树中出现,只是他头戴兜帽,并看不清脸。
苏瑾嫣看见他来,脸上浮现出喜色,犹如乳燕投怀一般,扑进了男子怀中。男子便抱苏瑾嫣,动作温柔地低头看向怀中的人。二人模样,似要互诉衷肠。
便是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穿着华贵,脸带傲气的瑛贵妃带着人出现在这梅园里。其身后除了跟着贴身宫女晓真外,还有四个宫女与六个侍卫。
而若是陆纯熙在此,定是能认出那落后晓真半步的宫女,便是昨日里她带去见苏瑾嫣的奉茶宫女!
瑛贵妃似乎是出来赏玩,此时抬首见着苏瑾嫣,开口唤道:“瑾妹妹怎的也在此?可也是来赏梅的?”
却不想她这一声唤,换来苏瑾嫣慌忙转过身,许是察觉与身前人靠得太近,苏瑾嫣急急忙忙后退,却是一时不察手臂撞在了旁侧的树干上,手一颤,一片精致的小玉珏便滚落在地。
瑛贵妃笑盈盈地又走近了些,柔声问道:“瑾妹妹何故这般惊慌?”此时她已走到小玉珏前面,便停了步子俯身将小玉珏拾起,把玩了几下,便看向了那带着斗篷的男子,笑意便深了几许,“也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
听得问话,苏瑾嫣面上的惊慌之色无论是掩不住了,她抿抿唇,最后竟是低了头,不言不语。
“瑾妹妹这是不好意思说了?”瑛贵妃笑着,眼神却是凉的,“宫妃不可与人私会,瑾妹妹这是,知法犯法呀。”
苏瑾嫣却是低头,仍是不语。
瑛贵妃笑容便冷了,“不如瑾妹妹与本宫瞧瞧,这奸夫是何人?说不得还是本宫认识的呢。你说呢?瑾妹妹?”
这咄咄逼人的模样,闹得苏瑾嫣眼眶都红了。那男子却是忽然身后将苏瑾嫣的手纳进手心,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
见状,瑛贵妃差一些便大笑起来,这奸夫也是一个蠢的,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去拉苏瑾嫣的手。瑛贵妃笑盈盈地对身后的侍卫道:“来人,将这奸夫给本宫抓起来,也好让本宫瞧瞧,是哪个奸夫能将本宫的瑾妹妹给勾搭了去。”
瑛贵妃令下,侍卫们便要动手,便是此时,那男子抬手掀掉了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俊逸的脸来,一双眸子如墨点漆,实在好看。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却是惊得众人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却听软软的一声“皇上”,众人回了神,那奉茶宫女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便要藏进人群里,齐烨却是一直看着她,奉茶宫女只觉腿软,竟是分毫也动不了。
瑛贵妃注意到齐烨的视线,也跟着看向奉茶宫女,瑛贵妃脸色微变,很快便又牵了唇角,笑道:“臣妾听闻重华殿的奉茶宫女手艺极好,便是忍不住借用请教了一番。”
齐烨却是没有回答,他走到瑛贵妃身前,从她手里将那小玉珏放在了自己手上,摩挲了几下,竟是亲自将小玉珏别到了苏瑾嫣的腰上。
瑛贵妃一惊,细细将那小玉珏一看,这才发现,那小玉珏竟是与皇上别再腰上的玉珏一模一样!只是细一看,尺寸大小不一。
心知今日是中了计,瑛贵妃暗自咬牙,面上却是笑着,道:“皇后娘娘素来喜梅,早上请安时曾提及,臣妾便想着来梅园摘上几枝好的给皇后娘娘送去,没想到打扰了皇上,臣妾这就告退。”
言罢,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齐烨看着,倒也没有出口阻拦。
等到瑛贵妃一行人再无踪迹,一道藕粉色的身影从梅园深处走出。正是陆纯熙。她看着瑛贵妃离开的方向,眸色沉了沉,道:“奉茶宫女是不能留了。”
听得此言,齐烨不免好奇,开口问道:“哦?你二人如何得知,那宫女便是内鬼?”
苏瑾嫣不好意思道:“臣妾与纯熙只是想出了一个法子,以臣妾‘私会’男子为饵,本以为这戏要演上好几日,不想这第一场就蒙对了人。”
齐烨好笑,“运气倒是好。”
陆纯熙却是有些奇怪,问道:“奉茶宫女只是接触茶室一块,如何能够将有问题的炭火送进重华殿?”
齐烨瞥了陆纯熙一眼,却是道:“朕已下令彻查宫中所有炭火,并未异常,此事你们不必管。”
闻言,陆纯熙便不敢再问,俯身便要告退。却听齐烨道:“你折几枝好的梅枝给皇后送去,若是皇后不满意,你知道会如何。”言罢,牵了苏瑾嫣的手往梅园深处去了。
临时被安排这么个活计,还被威胁,陆纯熙不免被气到,但形势比人强,即便生气,却也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去挑选了梅枝。
只是好容易挑选了满意的梅枝,陆纯熙却是悲哀地发现——自己勾不着。陆纯熙扶着树干踮起脚,伸长了胳膊去够,却怎么都差一点儿。
陆纯熙气恼不已,便是此时,清冽的笑声响在身后。陆纯熙回头,便见少年紫衣墨发,唇角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