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玫瑰已经回陈国治脸去了,但沈婉婉很快发现,玫瑰挖的坑,怎么也填不完。
抄写经书的事也就不说了,沈婉婉躲过了一劫,不过,玫瑰居然还广而告之,说自己擅长歌舞,并且在李晏面前,大献殷勤。
听连晴说,有一日黄昏时分,玫瑰穿得极单薄,描上了浓妆,让人去请李晏,说是要为他献上陈国有名的舞蹈,折枝舞。李晏刚走到半路,李明海却匆匆截了胡,说是黄苏媚肚子不舒服,想见李晏。
李晏听后,连忙去看黄苏媚了,花了大力气准备的黄苏媚,气得摘了头上的首饰,直接砸在地上。
就这样,直到玫瑰离了宫,李晏都没有欣赏到她的舞姿。陈国女子体轻柔,以苗条为美,善歌舞,只是慕和公主一向体弱多病,故此不曾向外人展示。
几日之后,梁国使者才正式离开,一同陪伴前行的,还有颜辰。李晏为表看重,又特意设了别宴饯行。好容易梁国和虞国握手言和,虞国自然得重视,既是不失礼仪,也是给对方以下马威,如今虞国并非前两年的混乱,正是政和清明,人才辈出,梁人若要再轻举妄动,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沈婉婉也不甚关心这些,只在向阳宫,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谁知头一日皇后便派人通知了她,说让她务必第二日要赴宴。
沈婉婉顿时有些不自在,这种场面上应付的事,和她在江湖上混惯了的性子极不适宜,天天戴着面具,做着别人,不是太后吩咐她,就是黄苏媚责令她,反倒是在李晏面前,她可以不用装得过份,装了也是白搭。
沈婉婉只得去参加宴席,不过她一想,颜辰不是在吗?自己正好趁这个时机,和颜辰说说话,让她帮忙自己,查那个叫寒玉的女子。若是能找到寒玉,就可以更容易洗清沐孝仪的冤屈,卷宗是物证,寒玉则是人证。
若是李晏能干倒黄炎,只要证据确凿,甚至不用证据,黄炎也不可能再立足于世间。若是黄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么到时候,也就只有拼命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沈婉婉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素白的天地,冬日里,时光也仿佛更加悠缓了,只有不怕冷的雀鸟,在雪地里欢呼雀跃,寻觅一点儿希望。沈婉婉问了问佩玉,“陛下有多久没来向阳宫了。”
佩玉不假思索说道:“有七天了。这段日子为了招待陈国和夏国,还有梁国来的贵人,陛下也是太忙碌了。”
沈婉婉笑了笑,说道:“他果真是忙。”
在李晏得知自己的身份后,沈婉婉本来已经不怎么受宠了,只是李晏为了掩人耳目,还可以配合着她演演戏,现在经过玫瑰的一番折腾,只怕李晏更看自己不顺眼了。
沈婉婉一时恼恨起玫瑰来,玫瑰于她,就像是一个摆脱不掉的阴影,自己都不知道,怎的就惹得她穷追不舍。
到了第二日,沈婉婉打扮得中规中矩,神色也是不咸不淡,带着佩玉赴宴。正巧在上台阶时,遇到了颜辰,颜辰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沈婉婉笑道:“颜大人好,大人又将赴月关了,恭喜,大人如今也是国之栋梁了。”
颜辰一边笑,一边却皱起了眉,对沈婉婉的揶揄有些不满意似的。沈婉婉说道:“大人可知寒玉?”
颜辰一时有些懵懂,一边的杜衡倒是聪明,不耐烦地解释道:“就是寒潭之玉,大人,梁国的特产之一,便是潭中美玉,价值连城。”
颜辰看了看沈婉婉,好像是会意了,点点头,又笑起来,夸赞沈婉婉博识,正在此时,李晏远远地投来审视的目光。一时也不知,李晏是吃了颜辰的醋,还是沈婉婉的醋。沈婉婉笑着入席,只是这一次,上官瑶因为身子不适没来,沈婉婉单独坐着,很有些无趣无味。
宴席间,李晏和梁国使者友好地交谈,歌舞不断,香气飘散。黄苏媚突然摇头道:“这些歌舞,都差了些意思。”
众人听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黄苏媚的话里,自有深意,她的双眼,已经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看向了沈婉婉。沈婉婉只作没看见,对着面前的一盘雪梨切片出了神。
梁使也笑着说道:“皇后既这么说,真是令在下佩服,皇后的胸襟,无人能及。只是偌大的虞国后宫,居然没有拿得出手的歌舞伎,可见陛下和太后,皇后,皆不以享乐为第一,怪道虞国实力大增,国运蒸蒸日上呢。”
黄苏媚笑着摇头,却又说道:“但是前些日子,慕妃不是要向陛下献舞吗?都知道陈国女子最善舞,慕妃啊,你不要只想着跳给陛下看,也应当让我等也开开眼界啊。”
沈婉婉正饮茶,听到如此说,险些一口茶没喷出来,她没有想到,玫瑰给她挖了坑不说,黄苏媚还能在玫瑰走了以后,将这坑刨得更大更深!
沈婉婉呆呆地看着黄苏媚,黄苏媚笑得很是得意,她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沈婉婉下不了台!一个陈国公主,当众跳舞,这怎么也不体面啊。
沈婉婉又将视线移向了李晏,李晏却是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听见似的。果然,他不在意。
梁使继续说道:“我早闻慕和公主美丽非凡,果然所传不虚,若是今日能得见公主一舞,在下不胜荣幸!”
沈婉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此时黄炎开口了,说道:“慕妃,既然众人如此期盼,还望你不要令大家扫兴才好。”
沈婉婉淡淡地笑了笑,刚刚站起来,李晏却说道:“慕妃身子羸弱,跳舞太费体力了,若是别的歌舞不好,就把歌舞都撤了吧。”
众人一听,都吃了一惊,李晏这是什么话,好容易才和梁国停战,就为了一个妃子,若是再闹出什么不愉快来,这代价可不小。沈婉婉又看了李晏一眼,李晏又沉默了,底下却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沈婉婉见气氛僵凝,便含着笑,站了出来,从容说道:“臣妾愿意献舞,还请诸位别嫌弃才好。”
沈婉婉和佩玉到了偏殿,换上了单薄的舞裙,大冷的天,她穿得极少,一下子脸都红了。
沈婉婉独自走到了宴席中间,众人皆上下打量着她,神色各异。她款款地甩了一下长袖,眼神流转间,众人皆惊了一下,好像那眼神和长袖甩进了心中,搅动了着,打捞着,一切都乱了,都乱了。
黄苏媚一时也不可置信,本来让沈婉婉在大庭广众面前丢脸,谁知她居然深藏不露,这才开始,倒像要勾了人的魂似的,黄苏媚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时后悔起来。沈婉婉忍着刺骨的寒意,一舞才罢,整个人就故意装得体力不支,一下子跌倒于地。
“慕妃,慕妃!”沈婉婉听到李晏焦急的呼唤,他已经冲了过来,抱起了沈婉婉,沈婉婉微笑着,娇弱地说道:“陛下,臣妾没有给虞国和陈国丢脸,是不是?”
李晏眼含热意,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是怜,又是赞,“爱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黄苏媚看到这一幕,气得直翻白眼。她此前了解到的,是慕和公主除了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天天把药当饭吃,便一无是处,跟个废人一样,自己本想耍她的,却反被耍了。
从前沈婉婉只会吃药捧心,现在却把皇宫最绝的舞伎都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