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晏特地上了紫檀寺,说是为国事祝祷,但不少人猜测,李晏其实是为了沈婉婉才去的。李晏一向不信鬼神,几乎很少去庙里。
然而现在,他又是问巫神,又是去寺庙,可见他对沈婉婉用情至深。坊间已经流传起了他们的佳话,还出现了多个版本的野史,一时间卖得甚是火热。虞国的百姓都深受感动,男人痴情本就少见,更何况,还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却没有后宫三千,只独宠一人,以往便是瞎编也不能这样编的。
更何况,他们一个是少年君王,意气风发,刚刚铲除了反贼黄炎,另一个则是大将军沐孝仪的女儿。虎父无犬女,沈婉婉武功超群,比男子更为飒爽,让人敬服。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不仅是般配,更是江山社稷之福。
佩玉对着床上纹风不动的沈婉婉说道:“主子,你快些醒来吧。你看陛下对你多用心啊。佩玉知道,以前的你,是太苦了。但现在,陛下终于明白,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你,他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苦的。主子,你说过,你还要看着奴婢出嫁呢,求求你,快快醒来吧。”
外面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了。而李晏为了替沈婉婉祈福,完全顾不得了。要知道,李晏皮肤白,但也容易过敏,每到炎夏,若是在强光下过久,脸上便会红肿,生出小疙瘩,而且发痒。
绿珠闭着眼睛,心里只觉得厌烦,每天不是李晏在她耳边絮叨,就是这个蠢丫头喋喋不休。绿珠只觉得奇怪,怎么给沈婉婉配了一个这么多话,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丫环?不过,这些人都这么蠢,自己以后做事,可就方便多了。
佩玉絮絮叨叨对着绿珠说了一阵,眼里泪光闪闪,感动得不行。这时,连晴在外面喊佩玉,佩玉应声,连忙走出去了。这时,南风徐徐入窗,吹动了垂落的软纱帷幔,案上的金鸭香炉里,袅袅吐着一缕白烟。
床榻上的绿珠缓缓睁开了双眼,好一双秋水妙目,下一刻好像便会有泪珠滑落,射出的眼神,却是凛然似箭,直穿人心!她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点笑意。很淡,很快就消逝不见了。
纱窗上的流光随风荡漾着,好像很是愉悦。这时,太后过来看望沈婉婉了。绿珠听到外面有动静,连忙闭上双眼。
太后很快就进来了,佩玉跟在后面,神色很是不安。太后问道:“你们主子,还没有醒来吗?”
佩玉连忙回答道:“顾二爷和御医说了,主子可能还需过一段时间才会醒。奴婢代主子谢过太后的关怀。”
太后微微笑了笑,探询的眼光落在绿珠身上,仍只是笑着。太后说道:“看皇后的气色,倒是还可以,你们照顾得很好。想来,她也快醒过来了。”
佩玉连连点头,太后又说道:“皇帝去紫檀寺了,皇帝的心,可都放在了皇后身上啊。哀家的话,也不中用了。”
佩玉笑笑地,低了头,不敢再接话。
待太后走后,佩玉终于松一口气,又不由得委屈起来,对着绿珠诉道:“主子,你快些醒过来吧,奴婢成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呢!这偌大的皇宫,也没有一个人为奴婢做主,奴婢的心事,也无人诉说,主子你说过,你会永远保护奴婢的。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绿珠心中暗暗觉得烦躁。不过,也昏迷了这么天了,趁着昏迷的日子,她也把身边这些人的脾性,还有和沈婉婉的关系,都摸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醒过来了。绿珠心想,那就明天醒吧。一想到醒了以后,自己就是可以生杀予夺,大权在握的皇后,绿珠不由得心花怒放。
她是六王爷秘密培养的杀手,一路走来,吃尽了苦头,如今得了这任务,做了皇后,不管以后,六王爷要她做什么,她都是虞国的皇后,可以享尽清福。唯一让她深为厌恨的,便是体内的毒药,每两个月便得拿一次解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绿珠思忖着,听闻沈婉婉以前,也是被苍云阁所控,需得定时取解药,后来她却不知怎的彻底地解了毒,再不肯听苍云阁和一枝梅,六王爷的摆布。自己也一定要找到法子,受制于人,终不是长久之计。到时候,自己就是真正的虞国皇后,就算是六王爷,也不能奈自己何。绿珠美美地想着,差一点崩不住,笑了出来。
而站在床前的佩玉,还在不断地诉着苦,对着沈婉婉不断地请求,好像这样,就能刺激沈婉婉,让她早些醒来。
到了中午,佩玉给绿珠喂燕窝羹,一边喂一边说个不停,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眼泪险些落在碗里。绿珠甚是烦躁,却也只得忍着。
黄昏之时,李晏回宫了。果然,在外面跑了一天的他,不出意外地脸肿了,还痒得不行。李晏却忍着痒和痛,不顾众人的劝阻,先回了向阳宫,来看沈婉婉,把佩玉吓了一跳。
李晏坐在床前,抓住绿珠捭,喃喃道:“婉婉,你睁开眼看看朕,只要你能醒过来,不要说朕的脸肿了,就是要朕的命,朕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句话吓得众人齐刷刷下跪,原来是李晏见沈婉婉太心急,忘记了叫服侍的人都下去。看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啊!李晏挥了挥后,示意他们别碍眼,众人连忙退了下去,李晏又继续喃喃诉说,好像脸也不疼了,也不痒了,一见到沈婉婉,什么病痛都消失了。
李晏的眼泪,落在枕边,将枕面的芙蓉花也晕染得更加鲜艳。他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护身符,亲手为绿珠戴上,无限柔情地说道:“婉婉,我今天特意为你求的,我还找大师算过了,他说,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只是有些小波折而已,以后,你都会平平安安的。”
绿珠没有想到,虞国的皇帝年轻俊美不说,还这么一往情深,她心中对沈婉婉的嫉恨之情又多了几分。从前她虽然不认识沈婉婉,但也听说过沈婉婉的一些事情,都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六王爷为了让自己完成任务,愣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弄成沈婉婉的样子。
现在,就让自己来接手,曾经属于沈婉婉的一切吧,也包括,眼前这个男人。绿珠甚为满意,辛苦了那些日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虞宫的深夜,暗影重重,宫墙之间,好像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口子,吞噬着凡间的一切。灯火依稀,星光微微,连风也若有若无,偶尔有一只野猫,或者是别的动物,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一个暗影,混入了一带树影中,好似也被吞噬掉了,没有半点动静。
当那人抬起头来时,露出了一双寒意凛凛的眼眸,四下机警地探视着,
很快,又一个暗影,倏地落了下来。两人面对面,皆戴了面罩,身量苗条,后来的那一个低声道:“绿珠,我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以后,我就归隐了。”
绿珠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说道:“紫凤姐,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陛下留下这虞宫的眼线,也是我的上线,你——”
那个被叫紫凤的女子无奈地笑道:“绿珠,你这几日只顾着装死了,也不来和我碰头。现在陛下已经被原来的陛下给活捉住了,想来必死无疑。陈国举国庆祝此事,你我已经再没有,继续留在虞宫的必要了。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最好找个机会溜掉,咱们后会无期。”
说罢,紫凤转身,迅速地离开。绿珠惊得张圆了嘴,还是不大相信,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但是,凭她一句两句话,自己就要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么?对了,一定是紫凤这女人嫉妒自己!
绿珠正胡思乱想着,一边有些失魂落魄,一脚轻一脚重往回走,忽然,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她惊得全身汗毛直立,不会是见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