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石溪原是和李晏下棋输了,他便入这沁翠楼,一住就是好几天。李晏倒也没有亏待他,日日好吃好喝,他有任何的要求,都尽量满足。桑丛本是暗卫统领,却时不时出宫,为月石溪买这买那,生生成了跑腿的。
沈婉婉的出现,让月石溪很是惊喜,得知沈婉婉是为了救自己才来的,他更是感动不已,直呼师傅太好了。
李晏已然对这个过于活跃的家伙感到有些头疼了,他倒是快活无比,自己却又多了一桩事,日日密切关注着他。甚至在沁翠楼和自己的寝宫之间,特地设了机关。
但凡沁翠楼有半点响动,他都能立即知道。这深更半夜的,李晏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到声响,却不顾自己蓬头垢面就跑了过来。
没成想,是沈婉婉寻过来了。李晏不由得又是气恼,又有些喜出望外。只是这半夜之时,月石溪一见了李晏,一张嘴又是一堆的事。
沈婉婉见状,问道:“陛下,将月公子关于此处,也没什么必要,不如就放了他,免得让灵奇楼的人对陛下产生误会。陛下也不必日日看着月公子。月公子乃生性活跃之人,被拘于一处,也当真是委屈他了。”
沈婉婉如此说,李晏却皱起剑眉,眼神里也有些不屑,倒是月石溪兴兴头头地说道:“不委屈不委屈,我这几日在这里,想什么有什么,又不用受那一帮蠢货的监视,可自由呢。况且师傅你还亲自来找我,我真的好生感动啊。”月石溪一边说,一边就用手指揩了揩眼角,流淌出的笑意,根本遮掩不住。
沈婉婉想着,既然他在沁翠楼,闲着也是闲着的,不如就让他帮自己弄弄解药。既然他都如此感动了,也该有所行动才是,不能光说不练。于是沈婉婉说道:“月公子,本宫现在身上很不舒服,想是毒气浸得过深了。月公子既然无事,何妨把解药给我们?”
说罢,沈婉婉含笑看着月石溪。李晏也笑笑地看着月石溪。月石溪见躲不过,只得说道:“陛下,师傅,我先前都已经说过了,解药的事,我一个人却是没办法的。这不是我不给,灵奇楼的任何一种药物,进出都必须有详细的登记,包括它是什么时候配制的,何人所配,又经过哪些人之手,若是想要解药,真是难于登天。”
李晏扬起手来,却轻轻地落在月石溪的肩上,幽幽地说道:“若是以你的性命相逼呢?也不给?不过是一粒解药而已。”
月石溪抬头看向沈婉婉,眼含委屈和无奈,说道:“师傅,当真不是徒儿不肯给,徒儿给不了啊。但是徒儿会想办法的,相信徒儿吧。只是十日为限,这不还有三日嘛,你们就让我在这里,好好地享乐,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沈婉婉见他这个样子,心想灵奇楼确实规矩森严,而月石溪行事如此草率,为人没有心机,只怕将他绑在这里,毫无益处,反而风险太大。李晏用月石溪来逼迫灵奇楼,只怕也只会惹得对方恼怒。本来灵奇楼就和黄炎交好,若是灵奇楼知晓,李晏居然软禁了他们的少爷,又怎肯善罢甘休?
沈婉婉抬脚便走,月石溪却还在后面喊道:“师傅,徒儿会让你没事的。”不过,沈婉婉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他确实没什么水准,只是爱贪玩罢了。沈婉婉头也没有回,李晏却匆匆地跟了出来。
早春的月色里,雪已经消融得差不多了,有一种斑驳流离之美,嘶嘶的寒意直浸骨头。李晏素衣飘然,立于月色里,脸庞如同雕刻的一般,却又被月光渗入了几许柔和,只一双眸子无比倔强,似乎要将暗夜撕得粉碎。
沈婉婉在台阶上垂手而立,李晏站在她身后。从前,沈婉婉是最爱春天的,但这个春天,却让人不敢再有任何的妄想。雪初融了,花还未开,沈婉婉想起沐府的蔷薇架了,再过一阵子,也该发新芽了吧。
她缓缓地向前走,李晏却追上了她,问道:“你,你真的,真的很不舒服吗?是不是中毒太深了?你要是真的忍不了了,朕明日就逼着月石溪给灵奇楼写信,让他们交了解药。”
沈婉婉愣了愣,连忙转过身,说道:“陛下不可,如今月公子对陛下并无坏感,陛下正好可以趁这个时机,好好拉拢他,这对于日后之事,定有所助益。若陛下为了臣妾一人,就与他反目成仇,只怕后面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沈婉婉之所以这么说,倒也不是觉悟特别高,也是因为她看出来了,这月石溪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若逼急了他,可能只会两败俱伤,又何苦呢?
再说,其实自从服了冰王莲,她觉得也还好,只是若要清除毒根,还得对症下药。若月石溪执意不肯,这也无妨,等林兮遥回来了,想必就可以手到擒来了。
李晏见沈婉婉沉默着,神色微微有些落寞,眼眸低垂,面容也有几分憔悴,李晏不由得忽生心疼,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往日那个浑然不知天高地厚,动不动就和自己唱反调,脖子总是梗着的女子,她居然也有一点点柔弱了?李晏不由得眼神迷离起来,语调也变得温柔了,“你真是识大体,竟如此委屈自己?”
沈婉婉感觉这氛围又有些说不出的暧昧了,她赶紧说道:“臣妾自然是怕死的,要不然,陛下当真去逼他试试?”
李晏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说道:“你倒是很了解月石溪这个人,他也是很听你的话,也罢了,就再等几日嘛。”语气里有些酸味儿。沈婉婉故作不知,点了点头。
这一等,又是两三日。有时沈婉婉到昭明殿去了,却见李晏不是上朝,就是不知所踪。沈婉婉知道,想必他又在沁翠楼里,陪月石溪玩闹了。这样把人留在这里,又有何益呢?不过是给自己添堵罢了。沈婉婉无奈地想着,要是林兮遥在就好了,指望月石溪,还真是啥也指望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