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和秋染形影不离,月石溪每每进来,都看见她们凑在一块儿,总有说不完的话。月石溪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也想听听,却被沈婉婉一巴掌推开。月石溪跑开了,一会儿却又来了,不是拿些糕点,就是捧着一壶好茶,笑得很是殷勤。
倒是李晏很少出门,沈婉婉心里还是有此担心他的。虽说箭伤不算太深,可是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一摊子事,也真的太不容易了。沈婉婉待要去看看他,却又怕秋染开自己的玩笑,还是罢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沈婉婉和秋染正在下棋,秋染说自己乏了,要先歇了。沈婉婉正下到兴头上,哪里能放她走?这时,有人敲门,一定不是月石溪,月石溪是不会敲门的。秋染站了起来,打了一个呵欠,笑道:“你的牌友来了。”
说罢,秋染先走上前去,打开门,果然是李晏。他仍是淡淡的样子,一双向上的凤眼,个子高而挺拔,眼神也向上,始终不肯低下他那高贵的脑瓜子。秋染行了礼,便出去了。
沈婉婉心想,都虎落平阳了,你还在那里高贵个啥呀,总是绷着。她只是站了起来,说道:“陛下有事找我?”
李晏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只是笑了笑,这一笑,又跟春雪融化了似的,沈婉婉的心微微漾动,止不住嘴角上扬。李晏见桌上的棋盘,便说道:“朕也手痒了。”
沈婉婉说道:“那就请吧。”
两人就像宫里时一样,下起棋来。只是李晏不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大呼小叫了。也是,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她是沐将军的千金,沐孝仪是李晏生平最敬重的人,自然,也就高看沈婉婉几眼了。他一旦客气起来,彬彬有礼的样子,又让沈婉婉有些恍惚了,好像她又重新认识了他。
沈婉婉集中精神,和李晏下棋。过了一会儿,沈婉婉又主动开口了,说如今黄炎已死,但他党羽众多,若要清除,可一步步来,万一逼得狠了,那些人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沈婉婉又说道:“陛下,那些黄炎的走狗和同党,你心中都有数吧。你若不清楚,我可以帮你。不过,想必你早就摸到他们的底了。”
这一番不动声色的夸赞,李晏不由得笑了,他看向沈婉婉,眼神好像很是受用。如今他们彼此,都还算客气。但很快,沈婉婉就发现,李晏还是那个李晏,一点儿没对自己手软。
三局下来,沈婉婉全输了。他棋艺厉害,她倒不吃惊,她吃惊的是,他居然还是不肯让一个子!沈婉婉抬头看了看他,又气,又不好发作,自己就不该答应,和这个人下棋的!
正在此时,月石溪没头没脑地撞了进来,沈婉婉被吓了一跳。而月石溪看着烛火之下,正在对弈的两人,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月石溪倒也没有忙着吃醋,他整张脸都有些变形了,一来就咋咋乎乎道:“师傅,不好了,不好了!”
沈婉婉看他急得不行,连忙说道:“怎么了,天塌了?你有话慢点儿讲,你师傅差点被你吓死过去。”
月石溪连忙道歉,说自己不是有意的,但现在确实出了很严重的事。
李晏放下手中的棋子,眼眸扫向月石溪。月石溪却只顾着看沈婉婉,对沈婉婉说道:“师傅,你,你不知道,原来,原来安国公,他没有死!”
什么?沈婉婉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定定地看着月石溪的脸,他一向喜爱胡说八道,这一次,他不会又开玩笑了吧?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月石溪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李晏也蹙起了眉头,眼神瞬间变得凛然。
此时屋内陷入一片沉寂,沈婉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腰一下子塌了下去,嘴里全是苦涩的滋味。李晏见她如此,连忙起身,走到沈婉婉跟前,轻声道:“你没事吧?”
都这个时候了,沈婉婉仍然嘴硬,淡淡笑道:“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我能有什么事呢。”
月石溪大口地喘着气,沈婉婉和李晏都已经接受了。但月石溪还接受不了,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就开始说个不停,整个房间里,全是他的声音。
原来,那日沈婉婉和歌女舞女们所刺杀的人,根本不是黄炎,而是黄炎设下的局。那个人是假冒的,不过是用了易容术,而黄炎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将想要刺杀自己的人招引来。黄炎知道,平生最痛恨自己的,必然是当年与沐孝仪冤案有关的人,尤其是秋染和沈婉婉。
既然满城通辑,都抓不到她们,不如就设一个局,让她们自己前来,来一个瓮中捉鳖。果然,秋染和沈婉婉中招了。只是,黄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布局如此精密,她们居然还能逃脱。
沈婉婉和李晏面色凝重,却都不说一句话。可以想象,现在满城都是黄炎的人,到处在抓人。
“更绝的,还不是这个,”月石溪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他终于将视线从沈婉婉身上移开,移向了李晏。李晏微微皱着眉头,和月石溪对视着。月石溪说道:“陛下,安国公,他,已经发布了你的死讯,并且准备为你办理后事了!”
李晏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他还真是等不及了!朕现在就回宫去,让他好好看看,朕是活着,还是死了!”
李晏视死如归,可吓坏了沈婉婉和月石溪,月石溪连忙挡在他面前,说道:“万万不可,陛下,你不知道,你现在只要走出了这个客栈,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杀你呢!”
沈婉婉也直说不可,黄炎现在,可不管李晏是死是活,他要的,是李晏的死讯,他的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了。李晏现在回去,就是送上门的肥肉,被人吃干抹净,连渣儿都不会剩半点。
沈婉婉幽幽说道:“陛下,待我们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