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晏一心想派人去灵奇楼彻查此事,只是找了一圈,也无一个合适的人,更无人愿意去。此案看起来,又要烂尾了。好在,岳礼彬这两日好转得很快。
李晏一直想要亲自出宫,去问候岳礼彬的。只是,黄炎和他的那一帮狗腿子,总会想方设法拦住李晏,口口声声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李晏已经说好了,这日午后让张大人带着岳礼彬进宫,他想亲自过问救灾银失窃的事。
颜辰仍在昭明殿,李晏和他下着棋,李晏却总是心不在焉的,不时地看看外面,问问小林子,“张大人和岳大人来了没有?”
小林子忍不住笑道,“陛下,是您太心急了。您不是说了,他们午后才来嘛,现在还早了些。今儿陛下用午膳较早,其实这会儿才是正午。”
颜辰察觉到李晏心中的紧张不安,便说道:“陛下,不必过于忧虑。这次岳大人能洗清冤屈,已经是很好了。我怀疑他们之所以会选中岳大人,一是要独吞了那笔钱,二是岳大人和陛下过于亲近,引人眼红,他们动岳大人,也是在试探陛下的态度。”
李晏摇了摇头,一脸苦笑,却又咬牙切齿,说道:“朕又如何不知呢?岳大人遭遇此难,也是因朕而起。这朝堂上,只能有一种声音,岳大人肯为朕分忧,自然让他们不舒服了。在他们眼里,朕就是连衣食住行这些小事,都不可以自已做主!在这样的局势下,岳大人对朕不离不弃,朕也断不能弃了他!”
“可是,”颜辰眨着明亮的桃花眼,说道:“陛下实力不足,此时若过于执着,只怕又徒生事端。”
李晏却挑着眉毛,笑了起来,说道:“颜辰,你怕吗?接下来,朕的日子更难过了,你若怕,可以疏远了朕,或是去了边关,就不要回来了。”
颜辰笑得无所畏惧,好像李晏所说的事,不过稀松平常,他说道:“在他们眼里,我早与陛下是一体的了。陛下若不在了,我也是个祸水,他们不把我生吞活剥了才怪。所以,我自然也要为自己,为陛下搏一回。”
两人正说着话,小林子又进来汇报,“陛下,张大人已经带着岳大人在路上了。”
李晏开心地笑笑,对颜辰说道:“颜辰,咱们就下到这里吧。”他又命小林子赶紧在前殿做好准备,茶水果子糕点什么的,都要最上等的。小林子笑道:“陛下您忘了,早上您就吩咐过了,奴才早就准备妥当了。”
李晏拍拍脑袋,颜辰笑得眼睛都眯上了,说道:“陛下,臣从未见你如此紧张,倒像是见心上人似的,这要是让那些妃子知道了,岂不吃醋得厉害?”
李晏顺手拈起一枚棋子,轻轻敲着他的额头,说道:“她们哪里会吃朕的醋?一个个都只顾着过自己的日子。她们原本也不是为了朕而嫁到虞国来的。再说,纵使要吃醋,她们也应吃你的醋。”
两人正互相调侃着,忽见小林子急急地走进来,脸色大变,直接跪下,声音都颤抖起来了,“陛下,陛下,张大人,张大人他出事了!”
李晏仿佛没有听清楚似的,脸上的笑顿时僵凝住了,却又不肯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他上前一把揪住了小林子的衣领,语气里透出激烈,“你说,你刚刚说的不是真的!”
小林子差点喘不过气来,颜辰试着拉开李晏,小林子这才松口气,他看了看二人,喘着气说道:“是,是真的,就在离宫门几百米的地方,岳大人遭到了暗杀!据说血流了一地,可能活不成了——”
李晏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两行眼泪刹时滚落下来。他好像定在了那里,颜辰和小林子都沉默着了,这世界,如死一般寂静。
忽然,李晏不顾一切,开始向殿外跑去,小林子和颜辰反应过来时,李晏已经跑到外面去了,他们才想起来赶紧追去。
午后的皇宫,本是安静的,李晏却像疾风一般卷过宫道,好像要带走一切。宫人见了他,又是惊诧,又是茫然,也不知他是为何,更不敢拦着。直到李晏跑出去了好远,也没有人追得上。
李晏跑得太快,终于在下一处台阶时,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跟在后面的颜辰冲上前,小心地扶起了他。不过李晏一把推开了颜辰,虽然他的脸上都有擦痕了,然而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他踉踉跄跄继续跑向前,好像一个拼了命,也要跑出困局的梦魇者。只是,宫门外也许是更大的噩梦。
李晏跑到宫门前时,一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面色涨得通红,手心却冰冷,一切都太不真实。侍卫拦住了他,而太后听到了消息,也派出人来截他。
面对着一群想要阻拦自己出宫的人,李晏倏地拔出了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剑,横在自己脖子上,神色悲愤绝望,说道:“若你们不让朕出去,朕便唯有一死!”
众人见李晏如此,皆不自觉地退后。颜辰在后面高喊道:“都让开,都让开!”
众人纷纷退至两旁,李晏失魂落魄地,一步步踩在雪地里,刚出了宫门,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雪地里,那一片醒目的血迹。隔着这宫门,岳大人不明不白地死了,而自己冲了出来,却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李晏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倒在了雪地里,此地还有人来汇报,“岳大人被不知来路的刺客杀害了,张大人已先将他的尸身送回岳府,好操办后事,陛下切莫过于伤心。”
李晏大声吼道:“是谁,给我查!”
树枝上的雪亦被震落,李晏的笑声,又变成了哭声,颜辰费尽了力气,拉了几次,才将他拉了起来,低声说道:“陛下,先回宫换衣服吧,当心风寒。”
当日李晏被送回了宫,果然就高热不止,人也陷入了昏迷。一时皇宫又陷入混乱之中,太后和皇后忙着烧香祷告,沈婉婉心中也一惊,这幕后的人,是下了狠手了。李晏想要自己做主,却连一个臣子的命都保不住,也真是可悲可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