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死寂一般。沈婉婉在冷宫里,独自坐着,一点睡意也无。佩玉也没有睡觉,不时地走进走出,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良久,沈婉婉将佩玉叫了进去,看着面容憔悴的佩玉,沈婉婉也有些心疼,她对佩玉说道:“天不早了,你先睡吧。”
佩玉摇着头,说道:“奴婢不困,奴婢要和主子一起。”
沈婉婉抚着佩玉的头,说道:“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伺候我呀,听话,赶紧去睡。”
沈婉婉一边说,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却悄悄触到了佩玉的睡穴,很快,佩玉就打起了呵欠,沈婉婉拍着她的肩,笑道:“你看看你,我说吧,你早点睡,明天早些起来。”
佩玉实在撑不住了,却还在自责,“我这身子,怎么这么娇气,居然犯起困来了。主子,那,你也早点睡啊,天大的事,好好睡一觉,兴许明早醒来,就都解决了呢。”
沈婉婉含笑,点点头,是啊,不管什么事,都会过去的,总有办法的。沈婉婉看着佩玉,圆圆的一张脸,圆亮的眼睛,跟猫儿似的打着盹儿,她真是舍不得佩玉啊。
佩玉入睡之后,夜更寂静了。沈婉婉看了看熟睡中的佩玉,自己却仍是无法入睡。沈婉婉的眼睛有些潮湿了,低声说道:“跟着我,你也受了太多苦,做个好梦吧。”
沈婉婉缓缓走出了破殿,将门关上,浓的淡的影子在风中起舞,好像也无法平静。暗夜之中,隐隐约约浮动的,像是失眠者不尽的思绪。
沈婉婉回头看了看,这个地方,居然无比亲切。
没一会儿,沈婉婉已经出现在了,京城里一辆马车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上了马车,看不清来人的相貌,沈婉婉淡然说道:“太后让我做的,我已做了,太后答应我的,也请不要忘了。”
那人极为冷静地说道:“这个是自然的,太后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会兑现。只要你回陈国,太后便不会追究你身边的人,你是虞国的功臣,到时候回来,太后必会重重赏谢。”
沈婉婉的脸上,滑过一丝不屑的笑意,但对方看不见。沈婉婉又说道:“太后的意思,是等本宫出了城,再向天下人宣布,我已经在前往陈国的路途中了?”
那人立即说道:“不可,娘娘应在行程过半之时,再向世人宣告。这样,即使陛下想要追上来,也来不及了。太后叫奴才,再三多谢娘娘顾全大局。”
沈婉婉也没有反驳,便说道:“这样也行。不过,万一明天陛下发现我不见了,只怕就会起疑心的。”
那人笑道:“这个娘娘不必担心,明日朝堂之上,臣子们会递上不少奏折,陛下忙得人仰马翻,哪里有时间去冷宫看呢?娘娘你是有所不知,现在也真是不太平啊,梁国那边,屡犯我边境,而南州那边,多地闹洪灾,还有瑾州,匪盗愈发猖狂,连新上任的刺史,都险些被绑了去。娘娘,陛下可也真不容易啊。”
沈婉婉便不与那人继续废话了。那人倒也识趣,飞快地下了马车,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沈婉婉微微阖上了眼,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前儿太后就悄悄找到了她,她自然知道太后的意思。太后口口声声,是为了李晏。其实沈婉婉也知道,太后是想借此机会,将自己置于水深火热之中。陈国形势虽大概已定,但六王爷毕竟得位不正,更不得民心,自己却回去,与他相见,定会惹人非议,甚至遭受无妄之灾。
如果自己在陈国,或是就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说不定正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沈婉婉虽闭着眼,却冷冷地笑着。可是,明知太后的心思,沈婉婉还是必须得答应太后,嘴上说着,是为了李晏分忧,是为了大局,其实沈婉婉也是为了,替牡丹娘子报仇血恨。
只是,她单身赴此局,也不知能有几分胜算?马车飞驰在无人的长街,好像要奔向无尽的黑暗之中,沈婉婉的心中,却不再有波澜。从前作为杀手,每每执行任务时,也多是在如同深渊一般的暗夜之中,她只身前往,杀人于转眼间。衣袖上的鲜血还散发着腥气,夜未央,她已经踩着清冷的月色归来了。
沈婉婉似睡非睡,为了不让李晏为难,只有自己私自离开了。就算以后,真的有什么,李晏也不会被人诟病。他怎么做,都是不对的,那不如,自己先出手。每次下棋,他都会让沈婉婉先出手,甚至有时沈婉婉作弊,他也故意装作不知。这一次,既然如此艰难,那还是自己先走出这一步吧。
沈婉婉正迷迷糊糊的,忽然一把飞刀刺破了车帘,直直向沈婉婉飞来。沈婉婉的耳朵动了动,都没有睁开眼睛,便伸出手,轻松地接住了飞刀,她缓缓睁开双眼,将手中的飞刀扔掉,马儿受了惊,一声长嘶,马车晃荡一阵,也停下来了。
沈婉婉掀开车帘,却见已有几个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包围住了。沈婉婉微微笑了笑,这还没有出京城了,有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也罢,自己也是手痒得很呢。
赶马车的虽然会些功夫,但他们人多势众,只一个回合,马夫就已经处于上风,被打得鼻青脸肿了,他却还激动地大喊:“你快逃啊,逃回去,要不然会没命的!”
这个马夫,其实也是太后派过来的人,沈婉婉本来还想着,途中想办法将他换掉的。此时看他被众人打成了猪头,倒又有些不忍。那几个人下了死手,其中有两个还哈哈笑了起来,嘲讽马夫道:“你这小子,不过是姑妈在太后宫里当了差,得了几分体面而已,有什么不得了的?”
那人并不服气,虽然打不过他们,却还是颇有骨气,大声叫道:“太后只告诉我,要保护好皇后娘娘,你们不要乱来!”
沈婉婉听得心中一热,又有些不可思议,那些人哄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有的甚至笑得前仰后合,好像都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了。有人笑道:“兄弟,我们可是太后的娘家,郑尚书府里的人,你要是识相呢,就让开一些,这皇后娘娘,挡了咱们小姐的路。小姐说了,只有她死了,陛下才会喜欢小姐。小姐可是母仪天下的命格呢,只是被这个女人抢了先。如今咱们得了小姐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
马夫更加惶恐,转头冲沈婉婉大喊,“娘娘,听说,你也是会武功的不是,你赶紧跑啊!”
沈婉婉淡淡地说道:“这些个败类,打扰了本宫的清睡,真是该死!”
那几个人渐渐逼近沈婉婉,夜色昏昏,只看得到大致的轮廓。但就是这样,也能看得出来,沈婉婉有着绝世之姿。她一袭白衣,轻拢青丝,眉目凛然,似有仙气,又仿佛带着女妖的魅惑。
有人说道:“听说皇后极美,只是陛下并不喜欢她,真是可惜了。”另一个人啧啧附和道:“我看过不少,关于皇后的野史,说她生得如同西施再世,这么美的美人,陛下不喜欢,我不信,反正我是挺喜欢的。”
听着这些人的污言秽语,沈婉婉冷冷地笑着,却纹风不动。倒是那马夫急得挣扎过来,却不想被人一脚踢了过去。马夫还在含混不清地念着,“你,你快跑啊,皇后娘娘。”
有人还冲沈婉婉吹起了口哨,沈婉婉不想再与这些闲人浪费时间了。她只是挥了挥袖子,便同时射出多发暗器。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齐齐地倒在地上了。
沈婉婉拍了拍手,说道:“你们这样的功夫,再来一百个,也不过如此。”
马夫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上有不少伤,却冲着沈婉婉傻傻地笑,说道:“皇后娘娘,你怎是这般厉害!”
沈婉婉丢给马夫一瓶金疮药,说道:“你先上药,咱们也不急着赶路,慢慢地赶车就行。”
马夫连忙说道:“我可以的,可以的!姑妈说了,我替太后做事,一定要认真,这样,以后我才有更多机会。”
沈婉婉笑了笑,问道:“你多大了,这般着急挣钱。”
那人摸了摸头,答道:“回皇后的话,我今年十七,家中贫寒,今年来京城,也没什么正经事做。幸好姑妈爱我,对我不错,叫是贴补我。”
沈婉婉笑道:“你姑妈是谁呀?”
马夫脆声答道:“她在宫中的名字,叫竹影。”
原来是竹影的侄儿啊,沈婉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