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安国公被刺客所伤,整个皇宫都进入戒备状态,凡是进出之人,都需得好生查视,查了两三日了,却也没有丝毫收获。
李晏也下令彻查此事,又特地亲自到安国公府上,好生慰问。安国公仍日日早朝,虽略有小伤,却全然跟无事人似的。只是黄苏媚亲见自己的爹遇刺,吓得不轻,玉华宫的侍卫又加了足足一倍之多。
沈婉婉靠着不要命的自救,还有李晏给的药物,倒也勉强支撑得过。虽然毒未必能尽解,但等十天半个月,风声过去了,倒也不成大问题。只是到时候,她体内被苍云阁种下的毒,却又该发作了。
沈婉婉不由得叹息起来,自己这十年来,也见识了不少天正剧毒,说起来也是她命硬,没有死在当年那场浩劫里,也没有被苍云阁其他杀手灭掉,也没有被旧毒新毒干倒,一路走到此地,虽然愈发凶险,却也是奇迹了。
只是现在,她在李晏面前,露出了马脚,她不再是他心上最纯真最善良最美丽的慕和公主了,他亲见了她最血腥最狼狈的一面,虽没有立即揭穿了他,她反而更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她也看出来了,他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么蠢,他也是被形势所迫,所以才屈从于安国公和皇太后。但又说回来了,就算他是装疯卖傻,那又如何呢?他再聪明,也仍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一个没有实权,被人勒着脖子的皇帝,也算不得真正的皇帝,她也不必担忧。
沈婉婉想来想去,反正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现在她平安无事。
佩玉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李晏由每日殷勤的探视,忽然就整日不见人。佩玉都甚为不惯起来,自言自语道:“不对劲,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沈婉婉懒洋洋地走过来,听到佩玉一个人发牢骚,便好笑地问道:“佩玉,你在嘀咕什么呢?”
佩玉委屈巴巴地说道:“主子,为何陛下昨日没来看你,今日也没来,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或是病了?主子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呢?”
沈婉婉笑了起来,“想必是忙吧,陛下要忙于朝政,皇后又有孕在身,而且边境又在打仗,哪一样,都够让人操心的。”
佩玉有些不解,说道:“难道以前不是这样的吗?又不头一天,突然就有了这么多事情。”
沈婉婉对着桌上的一盆绿菊左看右看,甚是喜欢,佩玉还是太天真了,李晏爱的人是慕和公主,自己身份暴露了,李晏还会一如既往地待她吗?沈婉婉说道:“他不来,我也照旧过,清静点才好。”
正说着,外面的太监报皇上来了,正说话间,李晏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佩玉转过身去,沈婉婉仍旧赏看绿菊,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
李晏看了看,示意让佩玉退下。佩玉满面含笑下去了,沈婉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行了礼,李晏又看了看她,目光中不再有往日的柔情脉脉,却变得很是冷静,好像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他说道:“既然我已知晓你的秘密,你就不必再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柔弱样子,只是我有些话,还想问你。”
沈婉婉挺了挺腰杆,不卑不亢地笑道:“陛下,我已经告诉了你,我所有的秘密,我就是陈国皇帝派过来的,至于为什么要刺杀安国公,自然,是想引起虞国的动乱。毕竟安国公,可是虞国支柱。虞国可以一日无君,却不能一日无安国公。”
果然,此话一出,李晏被激恼了,他的脸都红了,眼睛里透出一股狠厉的气息来。他一步步地逼向沈婉婉,讥笑道:“朕虽然是个废物,但真要弄死一个欺君之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晏一边说,一边举起一只手来,作势要扼住沈婉婉的喉颈。沈婉婉从没见过,他如此凶狠的样子,但她从未惧怕过任何人,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婉婉目光定定望着他,神色平静,他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带着三分恼怒,三分无奈,叹道:“要不是你顶着慕和的脸,朕真不会放过你!你怎么可能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害朕都分不出来?你是不是戴了什么人皮面具?”
沈婉婉反问道:“陛下要试试吗?”
她一边说,一边就取下发髻间的一支金簪,对着自己的脸,望向李晏笑道,稍一用力,手中的金簪便刺破了雪一般的皮肤。
李晏连忙夺下了金簪,骂道:“你找死啊!就算你真长得和慕和一样,朕喜欢的人,永远也只有慕和,你不要痴心妄想!”
沈婉婉重新插上金簪,淡然地笑着,回道:“臣妾从无非分之想。”
李晏却仍是气鼓鼓的,脸都红了,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药瓶,不耐烦地递给沈婉婉,说道:“朕又寻了一瓶好药,你赶快用了,要是几天之后不治身亡,死的可不只是你,你死了倒也不足为惜,只是陈国和虞国的大业,却要葬送在你手里了。”
沈婉婉接过药物,来不及说什么,李晏却转身便离开了。他一走,佩玉又跑进来了,十分不解地问道:“主子,陛下怎这么快就走了?”
沈婉婉坦然说道:“他知道了。”
佩玉问道:“知道了什么?”
沈婉婉说道:“我不是他心上的人。”
“啊,”佩玉惊得叫了出来,然后着急地问道:“那你也不跟他解释?”
沈婉婉莞尔一笑,说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只要他不杀我,我就知足了。”
佩玉长吁短叹着,很是不自在。沈婉婉又吩咐道:“你若多嘴,去他那里自讨没趣,我可不饶你哦。如今这样也好,不用在他面前死装了。”
忽然有人来传话,说是右相夫人不舒服,想见一见沈婉婉。佩玉一听急了,说这右相夫人好大的面子,居然要一个嫔妃,主动去见她,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沈婉婉也觉得蹊跷,林兮遥一向不是那种跋扈之人,这其中也许有隐情吧。只是无特殊事宜,宫里之人一概不得擅自出去。
不过,右相付云起,可是黄炎的同党,他不过是向黄炎说了一声,黄炎便即刻同意了。只是,沈婉婉出宫之时,仍有宫人搜身查视,而且专门派了人相随。
沈婉婉和佩玉等人来到右相府,原来是林兮遥在府中待久了,右相忙于国事,平时也无人相伴,林兮遥竟觉失落,夜间也易失眠,故此想找个聊得来的人说说话儿。
林兮遥一见了沈婉婉,便欢喜得跟什么似的,整个人都又活过来了,忙不迭命人煮茶,命厨房置备饭食。林兮遥邀了沈婉婉在蔷薇花架下坐着,秋日里无蔷薇花,绿叶也凋零得差不多了,却有些萧瑟冷清。
不过,林兮遥和沈婉婉言语亲和,欢笑晏晏,林兮遥直说沈婉婉又瘦了,女子不必太消瘦,万不可节食。沈婉婉自笑不是节食,是自己一向身子不行,吃多了也于事无补。林兮遥又命丫环取出一盒蔷薇香粉来,说道:“我记得你最爱用这种香粉了。我这里还多,给你吧。”
沈婉婉其实还有香粉,林兮遥送她的,还没有用完,宫里的份例,她更是很少用。可是林兮遥的盛情,让她拒绝不了。
佩玉刚接过来,一旁的随从就警惕地走了过来,亲自打开盒子验看,林兮遥笑道:“我自制的香粉呢,姑姑若是看得上,也送姑姑一盒试试。”
说罢,林兮遥让丫环又去取了一盒出来,拿给随行的女官,对方笑着收下了,便走得更远些了,听凭她们谈话。
林兮遥忽然低声说道:“我这香粉,新加了一点东西,可以令伤口迅速愈合。娘娘若是平时有什么小伤,涂抹一点,想来效果不会差的。”
沈婉婉疑惑地看着林兮遥,她双目略浮,似有疲态,眼神却极其真诚,沈婉婉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