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猜测着,这案子,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行香阁被查抄多日,既然已经查出,行香阁系梁人所创建,且里面水如此之深,论理说,自然是要继续查下去的。李、晏倒也不含糊,除了下令严查行香阁,同时也命人彻查朝中大臣的姬妾,若有出自行香阁者,不可放过。一时间,倒也是查出了好几个,都是极为正室所忌惮的,如此一番,贵妇们都拍手称快,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李晏命张大人将行香阁的女子们都下了狱,想办法让她们吐露更多的秘密。只是没有料到,这些女子居然纷纷暴毙,前前后后都死得差不多了。
就是月掌柜,在下了狱之后,还没来得及严刑逼供,便咬舌自尽了。其他的女子,有的口吐鲜血而亡,有的毫无症状就倒下了。
无论是自我了断,还是被迫离世,行香阁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了。要想再问出什么,是没有可能的了。此案才刚开始查办,一下子就断了头绪。
而那神秘的幕后老板,也并没有出现,只剩下偌大的行香阁。
张大人又命人再仔细搜查,终于发现行香阁的地下还有暗室,暗里关有一些才七八岁,甚至四五岁的小女孩,被秘密地关在行香阁里,廷尉的人找到她们时,她们吓得瑟瑟发抖,饿得道都走不动了。
在行香阁的暗室里,还查到了一批极珍贵的宝物,光是寒潭所产的玉器,就有好些。在岳礼彬府中查到的寒潭玉瓶,暗室里还有一对,确实是好东西。看来为了陷害虞国的臣子,这行香阁也花了血本,差一点,岳礼彬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晏召集百官,就岳礼彬被诬陷一案和众臣商讨。臣子们虽说相信岳礼彬在此事上是清白的,并没有叛国,但这也并不代表着,岳礼彬就没有贪墨救灾款,一码归一码,一案归一案,不可并论。
李晏高坐龙椅,殿外不觉飘起了漫天雪花,天地间茫茫的白,模糊了人的视线。李晏眯缝着眼睛,穿过众臣头顶,远望白雪红墙,冷笑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并论了?朕的意思,是此案多有疑点,你们难道不觉得,是有人故意针对岳大人吗?”
众臣一时不知所谓,各自大眼瞪小眼,皆不声张。李晏扫视着众人,他们只是沉默着,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对的,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自然要安全多了。
此时黄炎站了出来,声如洪钟,气势满满,说道:“陛下言之有理。既然案件有疑点,自然应当细查。只是现在行香阁那边的线索已经断了。当然,相信张大人会义无反顾,继续查下去。但眼下最要紧的,却是贪墨一案。足足五千俩官银不翼而飞,岳大人虽然疯了,但也不能就此论定,他是无罪的吧?”
众臣纷纷附议,觉得安国公所言不错。岳礼彬要自证清白,除非找到那五千俩官银的下落。然而张大人派出去办理此案的官员,依然没有新的进展。而先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岳礼彬,这可也不是假的。
李晏冷哼一声,说道:“所谓证据,也可以造假,先前行香阁所为,不就是栽赃陷害吗?”
此时有臣子说道:“总不能那些指证他的人,都说了谎吧?那里面有些人,可是追随他数年之久的老人了。人家没必要陷害他。”
李晏对廷尉张大人说道:“案子需再细查,没有定论前,切记要好好待岳大人,万不可再用刑,朕会派御医为他诊治。万一他是被冤枉的呢,到时候案子平了,人若不在了,又有何意义?”
李晏自说自画,张大人倒是爽快地应了。黄炎抬起深邃的鹰眼,紧紧盯着李晏,李晏却笑嘻嘻地,说道:“安国公,爱卿的意下如何啊?”
黄炎缓缓地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大殿的氛围又有些沉重了。李晏望着外面,打了个哆嗦,对众臣说道:“这天气可真冷啊,雪还没有停,众位爱卿,下朝吧。”
众人一时又活跃起来,众臣子也回头看了雪势,皆赞叹道:“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啊。”“今年的雪下了好几场了,明年定是丰收之年。”
李晏对张大人说道:“张大人,你别急着走,朕要与你同行,去你府里看看岳大人。”
张大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众臣顿时着急起来,纷纷劝阻道:“陛下,可不要去那种地方,廷尉府煞气太重,恐于陛下不利。陛下只管坐等消息,张大人办事,不会有错的。”
李晏冷笑道:“什么煞气是朕压不住的,你们是不把朕当天子吗?若是有,皆站出来,朕倒要看看,朕是不是个废物!”
众臣一时又反应不过来了,李晏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看来现无能的人,也绝不能承认这一点。众臣面面相觑,只觉得这皇帝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便又闭了嘴。
还是黄炎站了出来,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陛下别闹小孩子脾气,众臣子自然是以陛下马首是瞻,谁人敢说一个不字?只是前些日子,老臣特意在巫神那里,为陛下问了运势,巫神说了,陛下的运势极好,只是这冬日里怕有血光之灾,不宜出行。陛下若是无特别要紧的事,还是不要离宫的好。纵使离宫,也得万般小心。如今岳大人的案子,有张大人接手办着,陛下尽管可以放心。”
黄炎的一番话,令李晏平静了许多。李晏说道:“也罢了,安国公说得有理,安国公如今也上了年纪,还如此事无巨细,关心着朕,朕好生感动。”
君臣情深这一幕,又让这个大雪天气,有了一些人情味儿。安国公立于堂下,目光炯然,语气坚定,表明自己的心意,“陛下的事,就是再小的事,对老臣而言,也是天大的事!臣的事,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众臣皆感动地看着安国公和李晏,张大人说道:“陛下,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李晏点了点头,见张大人匆匆离开,其余臣子,也都退下,而黄炎迟迟没有动。众臣都走得差不多了,黄炎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望着朝堂上的李晏,好像要看穿他似的,眼里虽然带着笑,去又透着寒意,如同刀刃的寒光似的。
李晏好似浑然不觉,这是第一次,众臣离开得比他早。他笑嘻嘻地走下来,唤小林子道:“小林子,今儿中午朕要吃炙烤羊肉和冰镇雪梨,还要一壶好酒,你且先去安排着。”
小林子连连答应,黄炎说道:“陛下,老臣见你嘴角都起泡了,定是这几日炙烤羊肉吃多了上火,陛下还是要爱惜身体啊。”
李晏笑道:“多谢安国公关照,朕已经找御医拿过药了,朕今日再吃一回就忌嘴?安国公,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新来的御厨,最擅长做炙烤羊肉了。”说罢,李晏乐不可支,主动拉了安国公的手,好像刚才朝堂上的所有,都烟消云散了。
昭明殿里,李晏一言不发,坐于窗前。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沉默的时候多。待御厨送来了炙烤羊肉,小林子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李晏淡淡地说道:“朕上了火,确实不宜再吃这东西,小林子替朕吃了吧。”
小林子眼露委屈,无奈地说道:“陛下,奴才天天吃羊肉,嘴里也长了泡泡了。”
李晏笑道:“放心,朕这里不是有药吗?你食用羊肉后,再喝一碗药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