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佩玉将真相告诉李晏后,李晏就再也无法淡然置之了。他先是在冰池里泡了一整夜,把自己弄成了风寒重症,用让御医放话,他这风寒里,还夹带着别的症状,容易传人。因此明着他派出了几百人的队伍,去为沈婉婉保驾护航,暗中他自己做主,将昭明殿封了三日,然后悄悄离了虞国,亲自去陈国,找寻沈婉婉。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不仅遇到了顾二爷和秋染,还遇到受了中伤,昏迷不醒的沈婉婉!李晏不顾自己病着,不眠不食,照顾了沈婉婉一天一夜,后来才在桑丛的催促下,先回虞国了。
佩玉也为沈婉婉感到欣慰,终于,沈婉婉苦尽甘来了。没人的时候,她就坐在沈婉婉床头,含泪带笑地轻声说道:“主子,你别怪我啊,把你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了。但是陛下从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人啊。你一直瞒着她,对你自己是不公平的,对陛下更不公平。你放心,陛下没有怪我,更不怪你。”
佩玉只希望,沈婉婉可以快快醒来,哪怕她骂自己也可以,她多希望,能听到沈婉婉的责骂声。不过,好几天过去了,沈婉婉依然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李晏一有时间就往昭明殿跑,除了请顾二爷来,他还叫来了璇梦。璇梦的医术,未必比得上顾二爷。不过,李晏自有用意。璇梦一进大殿,就咋咋乎乎的,又是怪李晏没有保护好沈婉婉,让她伤成这样回来,要是运气再差一点,只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李晏便个犯了错的孩子,只管由着璇梦说去。璇梦坐在沈婉婉面前,仔细观察着,最好的药,都是用过了的,她替沈婉婉把了脉,脉搏也不算太弱了。璇梦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没道理啊,不应该啊,她这个样子,应该醒过来了才对呀。”
李晏无奈地说道:“顾二爷也是这么说的,可婉婉就是没有醒过来。你一向不是爱研制各种特效药啊,快拿来试一试啊。”
璇梦瞪大了双眼,甩着满头的辫子,有些嫌弃地说道:“皇帝哥哥,你胡说个啥呢?该用的药,我也用过了,我又不是神仙,还真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再说了,皇后这是重伤,得慢慢来,你如此心急,也不济事啊。”
璇梦噼里啪啦将李晏说了一通,跟个小喇叭似的,过了一会儿,璇梦住了嘴,叫佩玉给自己倒茶,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往日皇后见了我,总嫌我聒噪,现在她静静地躺在这儿,却不搭理我,我还是愿意她起来,说我的不是,我都听她的。”
不过,床上的沈婉婉,仍然没有半点反应。作为六王爷安排过来的眼线,假扮成沈婉婉的绿珠,其实一直是醒着的,但她坚信,假装昏迷的时间越长,越能掌握主动权,她一是要看看众人都是什么反应,尤其是要观察李晏这个皇帝,以便日后更好相处。
二是她也需要时间,好好地计划一下。虽然在接任务之前,六王爷手下的人,已经给她做过了各种培训了,她还是想,自己能更有主动权。
李晏望着床榻上的绿珠,满眼柔情,过来的时候,他先是亲自将绿珠扶着,微微起身,然后用银勺子,慢慢地给她喂玫瑰香露,里面还调和了一些化淤血养精元的药粉。李晏自己先尝过了,有一点点苦,他便用玫瑰露调了,心想玫瑰露也有活血的功效,加在一起,效果一定会更好。
李晏极有耐性地给他眼中的沈婉婉喂药,佩玉识趣地退了出去,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她替沈婉婉感到高兴,沈婉婉终于苦尽甘来了。只是佩玉怎能想到,这躺在床上的,哪里是什么虞国的皇后,而是陈国派来的细作!
李晏见宫人都退下去了,他一边慢慢地为绿珠喂着玫瑰露,一边低声说道:“婉婉,只要你好了,朕什么都依你。你为何要瞒朕啊,原来朕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你是不是在怨朕,为何朕都认不出你来?婉婉,是朕错了,以后,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就算你要了朕的命,朕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李晏见绿珠的嘴角,沾染了一点玫瑰露的红汁,他连忙娶出帕子来,细细地替她擦拭。昏迷之中的绿珠,和沈婉婉完全没有两样,同样小巧高挺的鼻子,同样的柳叶眉,闭上眼睛时,睫毛长长的,微微颤动时,李晏的心就提了起来,以为她马上就会醒过来了。
可是他满怀期待,过了一阵,床榻上的女子,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兴许,是自己眼花了?这些日子,李晏为了照顾心上人,总是吃不好,睡不好,宫里的棋盘也荒着,他在她耳边说道:“婉婉,等你好了,我们天天下棋好不好?以后,我都让着你,不会让你再输了。”
多么甜的情话,佩玉隔着打理着茉莉,听得如痴如醉,又有些感慨,要是从前,李晏就能这么坦诚,这么热烈该多好啊。万一沈婉婉醒不过来了,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佩玉一想到这里,又不由得自责起来。
李晏抬起凤目,看了看窗外浓郁的树荫,外面有梅子树,芭蕉树,还有海棠树,只没有沈婉婉最爱的蔷薇。他已经下令,立即在向阳宫遍植蔷薇,虽然今年是看不到了,但明年春天,他要让向阳宫变成蔷薇花的天下!
李晏放下碧玉荷叶盏,轻轻地抓起了,绿珠的一只手,他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她。但现在,他觉得,她的一根头发丝,都美极了,她的手指,尖若削葱,未染蔻丹,轻易地就戳到了自己的心。
不知不觉,李晏的脸都红了,眼神里透出深深的痴迷来。他握着绿珠的手,起誓道:“婉婉,我爱你,我爱你——”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太监的报告声,“太后驾到!”
李晏连忙放下绿珠温凉的手,起身相迎。
太后带着固定的微笑,来到床前,问道:“皇后还是没有醒来?”
李晏点了点头,太后又劝道:“皇帝,皇后的伤,需要好好调养着,也需要时间,你身为一国之君,不可太过辛苦。哀家见你的脸色很不好,你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这些伺候人的工作,又何必自己亲自做呢!”
李晏却不为所动,说道:“太后,婉婉是为了我虞国而变成这样的。朕既是一国之君,让一个女子以身犯险,朕不能为她做什么,已经很是愧疚不安了!”
太后摇摇头,叹道:“皇帝重情重义,是好事,哀家只怕你身子吃不消。对了,娇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父亲近日还没有好转,哀家想着,就先将她送回家去,陛下觉得怎么样?”
李晏喜出望外,郑娇兰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让李晏觉得好生厌烦。这下终于得了清静了。李晏不动声色地说道:“听凭太后安排。”
太后又说道:“陛下,娇兰也受了伤,而且是被皇后所伤,就算皇后是无心的,但娇兰也确实因此,受到了惊吓。请陛下一定要好好安抚娇兰,还有哀家的哥哥着郑尚书。论理,哀家理应避嫌,但陛下是仁义之君,哀家也不肯,陛下到了朝堂上,被众人指指点点。所以,有些事情,陛下先做了,便可以堵住攸攸之口。”
李晏心中甚是不耐烦,却也只得应承道:“太后说得极是。”
他的目光,却落在床榻之上,一刻也不曾离开。软缎的薄被,轻轻覆着绝世无双的美人儿,他的心好像都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