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地,沈婉婉刚进宫,就遭遇了一场宫变。
但她们所在景和宫,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宫门紧闭,众人乱作一团。过了大约三四个时辰,外面的喊杀声渐渐消失了,谢妍秋壮着胆子,才走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恨恨说道:“可惜没有将本公主的佩剑带上,太可惜了!”
众人仍未放松警惕,皆提着一口气,几个丫环在窗前站着,隔着纱窗,观察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忽然响起了一阵齐落落的脚步声,宫殿的门被人推开了,涌进的风中,有血腥的气味。来人是一个身穿黑衣,皮肤却甚是白净的男子,他的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沈婉婉抬起头时,正好与那人的目光相撞。
众人不知所措,对方却神情淡然,说道:“各位公主受惊了,在下是虞国四皇子李宴。刚才本国宫中,发生了一些事故。大家不要惊慌。”
林宣儿哭得梨花带雨,被丫环翠染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得起来。谢妍秋一下子来了精神,挑着眉毛说道:“我就说嘛,不会有事的。我要是带了剑,怎么也得出去看看。四皇子,你说,究竟发生了何事,闹出如此动静?”
李宴看了看众人,并未直接回答,他径直走到了沈婉婉面前。沈婉婉连忙咳嗽起来,谢妍秋立即说道:“四皇子,慕和公主染了风寒,你小心啊。”
李宴站定,打量着沈婉婉,目光之中,却透出一丝关切和惊喜似的。沈婉婉连忙以袖掩面,说道:“对不住了四皇子,我这也不是风寒,只是自幼体弱,素有心疾,一入冬节,又总是气短易咳喘,我,”
李宴的目光,更加柔和了,他说道:“远道而来,离了故土,也真是不易。我见你体质甚是虚弱,需要好生养着。桂城的冬天,虽比陈国的大平城暖和些,但公主千金之躯,又怎能有丝毫闪失呢?”
沈婉婉微微笑着,一旁的谢妍秋气得直咬牙。林宣儿的眼泪,也是一串一串地落下来。李宴又说道:“各位都辛苦了,我已下令,加派人手保护各位,午后会安排各位暂回驿馆。”
最后一句话,令众人哗然,不解其意,正欲询问时,李宴却带人走了。
果然,到了下午,便有侍卫护送四位公主出宫,回到了驿馆。而这时,虞王被杀的消息,已经满城皆知了。原来安国公黄炎大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举着为太子平反的大旗,趁着虞王近日身体有恙,率众直杀承乾大殿,拿下了虞王的人头,宫里正摆庆功宴呢。
这下,沈婉婉傻眼了。她接到的任务,就是杀了虞王,如今她还没动手,虞王已经归了西。接下来,也不知这虞国将由谁接手,听说虞国也有好几位皇子。不过,沈婉婉不关心这个。佩玉倒是蛮开心的,沈婉婉不用冒充公主出嫁了,自然就是要回陈国的,那自己也能跟着回去了。
沈婉婉却也不想回陈国。她是苍云阁出来的人,如今回去,只怕也断不干净。而其他的几个公主,也是有人喜有人忧。没有人想嫁给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可是如果回到本国,只怕也多横生波折。
没有接到新的指示,沈婉婉只能继续滞留在这里。第二日,宫里便有人来传话,新的皇上已经上位了,至于这几位送来和亲的公主,就请原路返回吧。更令沈婉婉大吃一惊的是,新皇就是昨日亲自来给她们传话的李宴!她的心里不由得一动。这个李宴,年轻,也有些人材,看样子也已经被自己迷住了似的。
如果可以留下来,未必会比回陈国更坏。谁知那几个公主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当她们得知了,即位的是李宴,立即转悲为喜,就连林宣儿那般柔弱,也绽放了无比灿烂的笑容,说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我们又怎么,违背天意呢?”
先前都是很无所谓,反正要嫁给老头子,只是为国为民,牺牲自己罢了,如今那龙椅上,坐上了一位俊美的少年郎。虽然还是严冬,但空气之中,分明已先染了春意。
半夜时分,月色雪色相映,驿馆里无比寂静。沈婉婉在一株梅树下,一道黑影倏然出现在她身后。这是这次护送她出嫁的一名普通侍卫,但他真实的身份,则是苍云阁的副阁主,人称一枝梅。一枝梅低声说道:“你还是要继续留在这里,随时为陈国发送有用的情报。李宴上位,你会更加容易。”
沈婉婉轻笑道:“如何容易?”
一枝梅说道:“李晏曾经在陈国为质子三年,曾与慕和公主有数面之缘,李宴可是心悦公主的。”
沈婉婉没有想到,慕和公主,居然是李晏的白月光。如此说来,此事确实容易多了。沈婉婉爽快地答应,一枝梅又提醒道:“婉婉,你要记得,你是我,是陈王,是陈国的棋子,若有一天,你有负于陈国,下场会是怎样,你比谁都更清楚。”
一枝梅言毕,又悄然地消失了。沈婉婉望着雪地里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出了神。
三日之后,陈国与其他三国皆派了使臣,一面恭贺新皇上位,一面又细细商讨和亲事宜,很快商讨结果出来了,和亲仍有效。那几名公主,都是原封不动的,嫁给新皇,也没什么不妥。和亲的事,是安国公与众使臣在杯酒之间,便敲定的事儿。
据说新皇李晏不想要那么多女人,可是安国公的话不无道理,国家大事,儿女情长,这一下子可都顾到了,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李晏是由黄炎扶持上位的,据说李宴本人,也无甚实力,在诸皇子中,更名不见经传,还是庶皇子。黄炎却是三朝元老,他说的话,自然是极有份量的。
此事便一锤定音了。驿馆里,谢妍秋,林宣儿,上官瑶,便都开始忙了起来,时时忙着妆扮自己,个个如同仙人下凡。
沈婉婉在来到虞国之前,已经先换了一身的皮,作为杀手,她身上的疤痕数也数不清,除了那张脸堪称完美。换皮的过程,比死还痛苦,那三天三夜,沈婉婉昏死过一次又一次,却又在极至的痛里醒过来。
她有一颗杀手的心,但必须有干净无辜的外在。慕和公主,从前养在宫闱里,连宫门都不出,静极美极,再加上一身病,好像风一吹,都会要了她的性命。而沈婉婉,在苍云阁时,是没有名字的,她只有一个代号,叫作蔷薇。苍云阁只收女子,皆如花朵一般,最后却只有沈婉婉活下来了。
李晏派人送来了上等的燕窝,说这个治咳疾效果不错,还未入宫,便得如此偏爱,佩玉乐得合不拢嘴,说道:“公主,看来陛下还没有忘了你呢!”
李晏在陈国的那三年,偶尔出现的慕和公主,有如黑暗中的一道阳光,照亮了他整个人生。这倒是一段佳话。沈婉婉思忖道:“若我做了虞国皇后,陈国那一帮贼人,自然拿我无法了。真是天赐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