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因担心着牡丹娘子,回宫后,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夜里,她迅速地召来了虞宫里的眼线湘儿,湘儿在收了一支玉簪子后,告诉沈婉婉,牡丹娘子最近确实病得挺重的,如今连山都下不了了。
沈婉婉问有没有请人医治,湘儿笑道牡丹娘子自己便会医术,若是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旁人也没得法子了。
沈婉婉如今因萧娘的缘故,也不怎么理会谢冬儿了。谢冬儿最近更是被黄苏媚百般刁难,沈婉婉只是视而不见。
最厉害的一次,是黄苏媚让谢冬儿在雪地里跪着,说是谢冬儿晨起问安的时候,一脸苦瓜相,让黄苏媚的心情受到了影响,自然腹中的孩子也不高兴。
谁都知道,这黄苏媚成天没事便故意找碴,无法对付萧娘,便折腾起谢冬儿来。谢冬儿又不是梁国受宠的公主,李晏对她也是淡淡的,黄苏媚自然想怎么弄她,就怎么弄她。
沈婉婉听说谢冬儿在雪地里跪了足足两个时辰,还被过路的奴才奚落,沈婉婉也坐不住了,叫佩玉拿了冻伤药前往呈清宫。
佩玉叹着气,说沈婉婉的不是,“主子,你这不是公开与皇后唱反调吗?那谢主子与咱们也不热络,何必为她出头?”
沈婉婉也不想管这档子闲事,可是想到谢冬儿跪在雪地里,孤零零的样子,她又于心不忍。她是可以不理会,但她只觉得坐立不安。
沈婉婉是恨萧娘,可是谢冬儿只是梁国的一枚棋子,而且也未必知道萧娘那些过去。沈婉婉对佩玉说道:“你这就糊涂了,若容妃在,皇后自然把精力都放到她身上了,若容妃不在了,后宫只剩本宫与淳妃,皇后并不讨厌淳妃,却一向恨本宫得很,还不成天想着法子对付本宫?”
佩玉恍然大悟,赞叹道:“娘娘好计谋!奴婢又长见识了。”
沈婉婉给谢冬儿送了冻伤药,但谢冬儿已经下不了床了,宫人前去内务府,讨要被子和炭火,内务府却说分例早就分完了,没有呈清宫的份。
谢冬儿成天蜷缩在一张小床上,冻得直发抖。沈婉婉便将自己的锦被给呈清宫送去了一条,但很快就被退了回来,原来谢冬儿说,各宫分例有限,自己已经冻惯了,不想让沈婉婉跟着遭罪。
沈婉婉深受感动,觉得谢冬儿是个有品行的人,只是她没法告诉谢冬儿,其实自己是习武之人,御寒能力极强。沈婉婉又让人将被子送过去,说是自己最受宠,李晏又新赏了自己百花锦被,旧的这一床,自己早就用厌了,想要丢了。谢冬儿这才收下。
沈婉婉如此待谢冬儿,也不是全无私心。萧娘和谢冬儿主仆情深,或许能从谢冬儿那里,得到更多的讯息也不一定。
沈婉婉早年在苍云阁时,牡丹娘子就告诉过她,既要斩尽杀绝,又要留一线。沈婉婉觉得这是什么话,糊弄人的嘛,可是牡丹娘子说了,什么时候该断,什么时候留情面,是需要更厉害的判断能力的。
现在,沈婉婉也想试一试。
沈婉婉把锦被给了谢冬儿,自己就只剩一床薄的了。这在腊月天里,实在是寒酸。沈婉婉确实是习武之人,但仅凭这一床薄被过冬,也实在有些吃力。
沈婉婉暗暗派人去内务府打听,要两床被子过来。宫女回来以后,就说内府说了,被子早就发放完了,若是需要,各宫可以自行购买,也可以让内府代购。
沈婉婉心想,哼,这能难得倒老娘吗?几床被子,老娘还是买的起的。沈婉婉便向来自当地的连晴打听,问连晴这京城中,哪里的被子做得最好,最为畅销。连晴一听,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说道:“娘娘,你想在外面买被子吗?”
沈婉婉淡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小有钱库,买几十床被子都不成问题的。”
连晴连忙劝阻,眉毛都倒着了,语气也很焦急,“娘娘,千万不要啊,宫里规矩,各宫主子不得自主在外添置大型物件,比如桌椅,屏风之类,也所括被子。”
沈婉婉一时不可置信,内府的人不是说可以的嘛?连晴说道:“内府的人是这样说,等你把被子买回来,进不得宫,只会被没收掉,充作内府的东西啊!你要是真想买被子,就只能托内府的人买,才能顺利进来,只是他们添置的东西,总是贵得离谱。”
沈婉婉不由得冷笑起来,想不到有钱都不好使了。只是,这也难不倒自己,光明正大地出去买不合适,那叫桑丛或是颜辰替自己买好了,再悄悄送进来,就没有问题了吧?沈婉婉说道:“罢了,我的银子啊,也使不出去了。”
沈婉婉入夜后,就立即到了冷宫,找到了桑丛,向他询问哪里有卖被子的,她宫里不够用了。桑丛却说此事他还得打听一下,毕竟平时他从来不关注这些东西。沈婉婉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作为暗卫,桑丛对宫里宫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呢。
沈婉婉和桑丛训练暗卫,没成想李晏也来了。如今李晏白日窝在昭明殿,到了夜晚,也常来冷宫,看看暗卫训练得如何了。
李晏来时,沈婉婉正和桑丛有说有笑,李晏咳了一声,沈婉婉和桑丛转过身去,在月色和雪色之间,李晏的脸色就跟冰块似的冷,眼神灼灼有关。
李晏严肃地说道:“慕妃,桑丛,你们训练得认真一点,在这里嘀咕什么呢?桑丛,朕记得,你平时也没这么多话呀。”
桑丛连忙告退,沈婉婉也提着剑,准备到一旁去。李晏却叫住了她,说道:“慕妃,你见了朕,怎么就没话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沈婉婉便转过身来,脸上挤出笑来,说道:“陛下,臣妾就在此处,有何吩咐。”
李晏看着敷衍的沈婉婉,摆了摆手,说道:“你还是去练习吧,朕现在也无话跟你讲。”
沈婉婉差点笑出声来了,李晏这是在昭明殿呆久了,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了吗?她自去一旁练剑,想起自己曾经也在这冷宫,和戴着面具的李晏相遇,月色如银,她不知道他是皇帝,他却以为,她是自己心尖尖上的慕和公主。这冷宫里,也有过他们太多的回忆。但是,他骗了她,而她,也骗了她。
半夜以后,沈婉婉回了向阳宫,天寒地冻的,她抱着一床被子,越来越冷,虽然屋子里烧着炭火,但冷气直往墙壁里渗透,连骨头里都冷。沈婉婉忽然有一点点后悔了。
到了第二日,沈婉婉去了右相府,林兮遥邀她作伴。只要是去右相府,即使是太后,也不会为难沈婉婉。只因付云起和黄炎关系密切。沈婉婉回宫之后,却见佩玉喜气洋洋地迎上来,沈婉婉问她有什么好事,她只是不说。
走进殿内,沈婉婉才见屋里的炭火又添了一盆,而自己的床上,更是多了一床厚实的被子。沈婉婉诧异地看着佩玉,这不是在做梦吧?
佩玉解释道,刚才李晏来过,见沈婉婉只有一床薄被,知晓缘由后,直叹沈婉婉为人高尚,舍己为人,是六宫的表率。李晏便吩咐小林子去内务取被子。佩玉笑道:“娘娘,你是因祸得福呢,陛下为你感动得不得了!”
沈婉婉首先想到的却是,是桑丛那小子泄密了!在李晏那里,自己的秘密被一点点都看见了,沈婉婉挺着脖子,很是不屑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本宫向来不怕冷的,他也是多事。”虽然嘴里如此说着,心底却仿佛泛过了一股暖流。
佩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