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苏媚有惊无险,沈婉婉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催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了。
现在,李晏更受到了黄炎的猜忌,上朝之时,众臣除了行礼,几乎都不大理会李晏。李晏说的话,众臣仿佛是没听见一般,并没有人回应,也无人反驳,只是一片沉默。而待到黄炎开口时,气氛便十分活跃了,个个附和,一点儿也不带掩饰地,想要抱紧黄炎的大腿。
李晏如今,真成了摆设一般了。沈婉婉也替他感到可悲。再这么下去,不用任何人造反,只怕他自己便会受不了了,不憋屈死才怪。
颜辰已经得了李晏的召令,前往月关了。杜衡也一并前往。如今李晏在深宫之中,更成了孤家寡人。沈婉婉心中生出几许无奈,这一盘棋,着实难下,自己选择了留下来,和李晏并肩作战,是不是太草率了呢?
没想到更大的事还在后头。因黄苏媚中毒一事,黄炎觉得这是流年不利,又该找巫神问一问了。而既然要找巫神过问,那么顺便也问问别人的。黄炎就替李晏也问过了,巫神在经过一番推算之后,得到了另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李晏逢春大凶,不宜外出,等今春过了方好。
消息一流出,满宫哗然。从前巫神也是这么说过,但李晏在宫里还好好的,黄炎却在自己府上遭遇了行刺。
不过这一次,黄炎定是想好好给李晏点颜色看。他这么做,一定是认为,黄苏媚之所以中毒,是李晏在背后动了手脚。一个傀儡皇帝,居然还敢存了这样大不敬的心思,自然是要收拾一下才行。
李晏人在宫中,莫名其妙就被禁足了。黄炎派来的人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李晏最好就待在昭明殿,上朝的事暂时也不用着急了,反正政务有黄炎帮忙打理,李晏只要保命就好。巫神还带了人过来,煞有介事地在昭明殿做法事,驱邪。
沈婉婉来到昭明殿的时候,巫神还正忙着不亦乐乎,只见昭明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贴上了符纸,巫神煞有介事地,舞着把驱邪的长剑,对着天空念念有词。
见了沈婉婉,巫神只作不见,仍沉醉于驱邪之中,十分认真。沈婉婉也不理论,直接甩了甩袖子,便长驱直入,却被巫神身边的小道给拦下,对方说道:“慕妃娘娘,师傅在做法事,请不要打扰,等完事了再来吧。”
沈婉婉看了看满宫的符纸,风中也弥漫着纸钱香火的味道。沈婉婉说道:“无妨,你们先忙,本宫来的不是时候了。”
正在这时,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沈婉婉侧过身去。是李晏,他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好像对于黄炎所安排的这一切,他并不是很在意。他还饶有兴致地向外面瞅着。和沈婉婉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嘴角竟浮起一抹微笑来。
沈婉婉见他心情不错,仿佛并未受到影响,不由得也笑了。她望着李晏,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他,别担心。李晏也抛过来一个眼神,虽然看着没什么波动,但沈婉婉还是感觉到了,她又点了点头。第一次觉得,两人之间,还是有些默契的。
小道又在旁边催促了,说道:“娘娘,请移驾。”
沈婉婉想起了什么,说道:“既然你们在驱邪,那为何陛下还在里面?不应该让陛下出来吗?”
小道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师傅说了,不仅宫里,只怕陛下身上,也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一定要仔细些,这昭明殿每个地方,每个人都不可放过。”
沈婉婉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道,未等他说完,便拂袖而去。
沈婉婉立即就去了喜乐宫,找上官瑶消遣。上官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沈婉婉,说道:“姐姐,陛下那里,当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沈婉婉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道:“这世间最不干净的,便是人心,比鬼神更甚。若真有鬼神,我倒是喜欢。”
上官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连连称是。不过,她也不想想那些太复杂的事,即刻又叫人端来了两样糕点,笑吟吟地递给沈婉婉一块,说道:“姐姐,这后宫的日子,天天都是如此。好在,还有糕点可以吃,我也就不怕了。”
沈婉婉也笑了。人生在世,有再多难事,也不能亏待了身体,这丫头倒是活得通透。沈婉婉赞许地点点头。
沈婉婉又回了向阳宫,宫里的花,都凋零得差不多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沈婉婉进了内殿,只觉百无聊赖,拿起书又看不进去,如今李晏被禁足了,沈婉婉便煮起茶来,这茶还是上一次,从京城最好的茶楼里带回来的。往日李晏不许她宫里有茶,也不许她饮茶,说是饮茶对她不好。
那是上一次,沈婉婉中毒太深,不可沾茶。但其实已经解毒多时了,又何必忌讳呢?沈婉婉坐在炉火前,若有所思,等茶汤沸腾之时,她缓缓站了起来,替自己倒上一杯。窗外落花飞过,殿内茶烟袅袅。沈婉婉将茶盏递到唇边,却好像听到了李晏的话语,“慕妃,朕逮住你了!”
沈婉婉麻利地放下茶盏,心中一惊,又举起茶盏来,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斜椅在织金绣花的软垫之上,只觉得心情越发低落了。李晏的眼眸,忽然在她脑海中出现,沈婉婉更是坐立难安了。
她望向窗外的流光,看似时日漫漫,实则每一寸光阴,都如流水一般,遽然而逝,不可东回。一天天的,只怕以后更难更险了。
佩玉进来,见沈婉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得说道:“主子,莫要灰心,想来安国公也真是为了陛下好,听说虞国人都特别信巫神的,而且很灵。”
沈婉婉挑着眉毛笑了笑,说道:“连你都信了他们?你要不要找巫神算一算,和桑大哥的姻缘?”
佩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又摇了摇头。
沈婉婉又后悔起来,这蹩脚的安慰,也是安慰啊,自己为何要去拆穿呢?人活在世上,有时也需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