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整整一天,好歹过去了。
夜色沉沉,晚风驱散了白日的闷热,沈婉婉回到向阳宫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宫殿里放着一小缸冰块,散发着嘶嘶的凉气。前殿堆放了不少赏赐的东西,跟一座座小山似的。其余一切如故。只是,这才离了多少日子,竟像是恍如隔世了。沈婉婉褪去了华服,换上家常的衣裳,白日饮了些酒,虽酒是醒了,但肠胃好像还不怎么舒服。
沈婉婉命人煮一些珍珠丸子,加酒酿和糖桂花。佩玉和连晴笑盈盈地,在一旁伺候,沈婉婉见这几个月,连晴又长高了一截,佩玉是越发圆润了。沈婉婉笑道:“你二人今日也累坏了,不必时时在眼前伺候,叫人把东西送过来就好。”
她们连连摇头。佩玉恋恋不舍地说道:“娘娘,你就让奴婢再好好服侍你几日吧。宫里的规矩,宫女嫁人以后,便无再回宫的道理。奴婢舍不得你。”
连晴亦说道:“娘娘,奴婢体格子好,一点儿也不辛苦!”
沈婉婉欣慰地点点头,这时,李晏脚下跟踩着风似的来子。还没有进殿,就在外面喊了起来,“婉婉!婉婉!”那檐下的凤头鹦鹉也跟着叫了起来,“婉婉,婉——婉!”一时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李晏也换了衣裳,是一身海棠红的衣袍,烛光之下,倒是愈发衬得他的漂亮。宫人正将珍珠丸子端过来,李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好香啊,这是糖桂花吧?又甜又香,婉婉,我也饿了。”
说罢,他直勾勾地看着沈婉婉。弄得一旁的佩玉和连晴都有些脸红了。佩玉说道:“陛下,奴婢也为你盛一碗丸子吧,这是木薯粉加马蹄粉做成的,分外清甜爽口呢。”
李晏看了看沈婉婉,她笑得跟含着蜜似的,他不由得有些失了魂。一向她可是冷清又不服软的,现在的她,安安稳稳坐在大理石桌前,细细地品尝着珍珠丸子,心满意足地笑着。她的头发只用一根红丝带束起,松松的垂于脑后,衣裳宽松,却难掩那修长的身段。
这是到现在为止,唯一一次,沈婉婉的袖子里,没有藏暗器的。她无需防范。
李晏定定地看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说道:“我和婉婉,同吃一碗丸子,这样才不算生分。”
他是吃错药了吧!沈婉婉含笑的双眼立即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晏,淡淡说道:“陛下,这边有碗的,臣妾替你拿一个。”
李晏却不依不饶,过来就坐在沈婉婉身旁,往她身上凑着,说道:“婉婉,你是嫌弃朕么?”
倒是越来越过份了,怎么男子也可以这么多事的?沈婉婉看了看佩玉,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佩玉和连晴连忙下去了,沈婉婉拿起一只空的银碗,放在李晏面前,说道:“这不是碗么!”
李晏却面向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要碗,我要和你吃一个碗里的。”
沈婉婉拗不过他,只得又拿了一只汤匙,放在碗里,说道:“那陛下,你先吃吧。”
李晏却仍是不肯,他的凤目像是定在了沈婉婉的脸上,不假思索地说道:“婉婉,我要你喂我。”
沈婉婉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怀疑李晏还没有醒酒。他此时,只怕应更需要一碗醒酒汤吧?沈婉婉略往外移了移,他却立即也跟着移了移,沈婉婉说道:“陛下,你真是饿了吗?”
李晏认真地点了头,答道:“自然是了,朕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饿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若是你不肯喂朕,让朕来喂你。”
沈婉婉更是听不懂了,他饿了,所以,他要喂自己?这是什么奇怪的话?沈婉婉干脆舀起一个雪白的丸子,就往他嘴里送去。
他顿时得意地笑了,却又乖巧地张开了嘴,一口接住,细细地咀嚼起来,脸上是挂都挂不住的笑意。沈婉婉见他胃口不错,便准备再给他来一个,谁知他一把按住了沈婉婉的手,吞下了丸子,将沈婉婉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深深地嗅着,轻轻地吻了上去,沈婉婉的脸都红透了,他,他什么时候这么会的?
那碗珍珠丸子,实在是太甜了。沈婉婉吃了小半碗,余下的,都是李晏吃了,拖拖拉拉地,吃了好久才吃完。
沈婉婉和李晏向后面的寝殿走去,李晏的手,轻轻环着沈婉婉的腰,赞叹道:“婉婉,原来你的腰这么细,这么软。从前,我可是白白错过了!”
沈婉婉经由他一番耳厮鬓磨,也仿佛有些醉了。此时的她,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掏心掏肺的男人,再无从前的半点清冷,只想和自己永远在一起,沈婉婉的心,好像也渐渐化了。
从前她羡慕林兮遥,有一个疼她如命的夫君,只说年纪大些,情意却没有半分是假。她就算是做了皇后,一直也以为,自己和李晏,不过是相敬如宾,也算不错了。她没有想到,现在会是这样的情形。
从前,他们有过三次同床,但每一次,都是在意识不怎么清醒的时候,而他,又总是将自己当作慕和公主。这也是一直以来,她心底的委屈之处,只是一向以大局为重,所以从来也不肯提半个字。
见沈婉婉的脚步有些迟疑,李晏好像也明白了沈婉婉的心思。他将沈婉婉揽入怀里,含着柔情蜜意,说道:“婉婉,朕想为你,作一幅画。”
沈婉婉不解其意,入得寝殿以后,晶莹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时不息。望着床榻上的大红锦被,大红鸳鸯枕,沈婉婉忽然害羞起来。李晏附在她耳边说道:“朕吩咐他们布置的,今夜,才是我们真正的新婚之夜。你放心,以后,朕都不会让你输。”
沈婉婉疑惑不解道:“陛下,此时你还要作画吗?”
李晏认真地看向她,答道:“是的,不过,不是用笔,而是——”
他的吻,先落在了沈婉婉的额头,再是她秀挺的鼻子……
天,他,他原来是这样作画的!沈婉婉想笑,但是已经笑不出来了!桌上的龙凤烛尽情地燃烧着,沈婉婉虽然一向好胜心重,但此时,也不敢再与他灼灼的眼神相对。
李晏的吻,很甜很甜,看来是珍珠丸子的效果。一想到从前他冷若冰霜,和自己时好时坏,再看看现在的他,不敢给自己半分脸色,反而时时看自己的脸色,沈婉婉更想笑了。
她还没来得及笑出来,身上的外衫悄然滑落,李晏看到她左臂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了痂,但还是让人触目惊心。他不敢去碰触,只能用眼神轻轻地抚摸着。
他在她身后,低声问道:“婉婉,你是苍云阁的杀手,应当历经无数生死劫,为何你身上的肌肤,并没有旧日伤痕?”
沈婉婉淡淡一笑,睁开双眼,看到他心痛的眼神,说道:“我那时身份,是慕和公主,自然,我的身上,不能留半点伤疤,这不是太难的事。”
她说得云淡风轻,李晏却听明白了,顿时,一滴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沈婉婉的衣衫。她伸出手,带着笑意,替他擦去眼泪,说道:“你不是要画我么?来,你用手指,来画画我的脸。”
说着,她拉着他的手,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脸旁,低头笑道:“阿晏,谢谢你。”
李晏笑了,温热的手掌,细细摩挲着沈婉婉的脸,动情地说道:“婉婉,这一世,我只爱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