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大亮了,沈婉婉猛地惊醒,她还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迟过!
但很快,她就放松了,这是夏天啊,自然天亮得早。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有光亮,一有点动静,就会很容易醒来。她按了按自己的腰,掀开大红的锦被,佩玉闻声赶了过来,伺候她梳洗,连晴忙着准备早餐。沈婉婉问佩玉道:“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佩玉笑道:“陛下一早就走了,说是要上早朝,一会儿过来,陪娘娘用午膳,还说让娘娘多睡一会儿,千万不能叫醒娘娘。娘娘,陛下真的好爱你的呢。”
沈婉婉低头笑道:“你这丫头,何时这般贫舌?”佩玉却大大方方地笑道:“奴婢可是说的实话呀。”
沈婉婉吃过早餐,就去太后处坐了坐,又问起郑娇兰来。太后微微笑着,说郑娇兰前几日感染了风寒,所以需要静养几日。沈婉婉笑道:“那可是不巧了。”
太后叫宫人给沈婉婉倒了老君眉,叹气道:“娇兰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她人其实不坏的。只是她总是看不开,皇后,若是她能像你这般阔朗就好了,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这样做人,才不辛苦。”
沈婉婉笑道:“臣妾历来记性不大好,所以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照太后这么一说,倒也有好处。”
太后微笑着看向沈婉婉,沈婉婉察觉到她目光中的审视,心里虽是有些不自在,但表面上仍是不露一点迹象。沈婉婉也不知道,这是郑家束手无策了呢,还是以退为进。不管怎么样,这几日,兴许是清静了。
沈婉婉倒也不是在意郑娇兰。走了一个郑娇兰,还会有下一个,李晏是皇帝,而皇帝三宫六院也是常事。像现在这样,倒是亘古未有的。如果以后,他真的有了其他嫔妃,沈婉婉也不会太难过,她能做得自己的主,却不能做别人的主,更不能做天下的主。
太后笑道:“罢了,不提她也罢,她也真是没出息,皇后,你立了大功回来,又与陛下琴瑟和鸣,真是可喜可贺呀。陛下如今满心满眼皆是你,除了上朝,他恨不得就把自己定在向阳宫,陛下的痴情,令天下百姓都赞不绝口呢!”
沈婉婉含着笑意,太后的身后,虽然是郑家,但太后明面上对自己,也还是温厚的。太后年近四旬,经历了无数风浪,曾经不受宠,曾经和黄炎虚与委蛇,能走到现在,她也真是不简单。
太后平时,总是微微笑着的样子,不管是对文武百官,还是对李晏和自己,就是对宫人,太后也从不刻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可是太后对她的女儿清许公主,却又是另一回事,她偏心二女儿清和公主,偏心得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沈婉婉放下手中的茶盏,赞道:“好茶!”
太后点点头,盈盈笑道:“你果然有见识,待会儿,哀家让人给你包一些,这茶有幽兰之气,据说是产自深山野兰盛放之地,极难得的。”
沈婉婉连忙道谢,说太后宫里,样样东西都是好的,招人稀罕。太后笑得更开心了,说道:“皇后若是不嫌弃,多过来陪我这个老婆婆说说话,我才是真的稀罕呢。”
两人有说有笑,也算是融洽,倒是跟在后面的佩玉,略有些不安,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先前那个假皇后在牢里大吵大闹,跟发疯了似的。太后听罢,不慌不忙地笑道:“这个疯女人,要不是为了好好审她,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她早该死了!她还说什么来着?”
这时,那人回复道:“她吵着要见皇后,说自己才是真皇后,她还说,皇上是,是爱她的,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
太后忍不住笑了,她摇头道:“这个假皇后,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其实陛下是一眼也不想再看见她了,并且当时就要取了她的性命。不过是哀家想多问问,毕竟是陈国的杀手嘛,说不定,能从她的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沈婉婉未置可否,这时,太后又说道:“幸好你回来了,否则,所有人都该被她骗了,让她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皇后,依哀家看,既然那个假皇后,什么也不说,整天只知发疯,不如,明儿就料理了她,你意下如何?”
沈婉婉说道:“假皇后的事,臣妾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此事既然陛下也不过问了,母后就看着办吧。”
不一会儿,沈婉婉辞别了太后,带着佩玉走了出来。离开坤宁宫以后,佩玉不禁在沈婉婉耳边,小声地说道:“主子,奴婢怎么一到子别处,就心慌慌的呢。”
沈婉婉笑道:“你这有些日子不在宫里了,胆子也变小子么?以后本宫若外出围猎,得了熊胆,必定给你好好补补。”
两人说笑间,沈婉婉还是近捺不住,想去牢里看看。绿珠把自己害得这么惨,现在去看看她是何等狼狈也好。
沈婉婉便带着佩玉,向太后宫里的侍卫打听,得知绿珠如今被关押在宫里的地牢里,如今大概也不成人样了。沈婉婉脚下如生风一般,飞快地赶去。她怕再过一会儿,李晏下子朝,该又会去向阳宫找自己了。
地牢的守卫,倒也没有阻拦沈婉婉,还带着沈婉婉,径直来到地牢里。还未走近,就听得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惨笑声,那不是绿珠,却是何人?
沈婉婉让佩玉就在外面候着,佩玉虽不放心,想下台阶来。虽是白日,地牢里却又冷又湿,幽暗无光,只一只白色蜡烛,有如鬼火一般。见佩玉想跟来,沈婉婉却用眼神制止了她。她自己是常涉入险境的,可身后跟着人,反而让她害怕,全然失了身为一个杀手的潇洒。
佩玉只得站在入口处,定定地望着沈婉婉,眼神里满是担忧。沈婉婉又有些后悔,自己应该一个人来的,佩玉成天担惊受怕,不是为自己,就是为桑丛,自己也真是过意不去啊!
沈婉婉转过身来,向着阴淡的地牢,沿着逼仄的台阶,继续向下,又拐了一个弯,差点和一只肥硕的老鼠撞在一起。终于,她看见了地牢里的女人!
如果不是知道此人是绿珠,沈婉婉几乎要认不出她来了。只见她一身脏污,衣裳上尽是血渍,脸上也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她头发凌乱,一双眼睛都窝进去了不少,脸上是一副木然的神情。
看到沈婉婉,绿珠好像也并不意外。只是,她的眼神立即变得凶狠起来,像一头发疯的狼,冲向铁栏,死死地抓着栏杆,冲着沈婉婉咆哮道:“蔷薇,你来了,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还能活着回来?你怎么不去死!”
沈婉婉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绿珠,绿珠眼冒绿光,恨恨地笑道:“蔷薇,你个贱人,你个贱人!你也配当皇后?你不回来,我就是皇后!”
一旁的守卫紧紧跟随着沈婉婉,轻声劝道:“皇后,这个女人疯了,太后说过,反正她这样了,这两天就解决了她。皇后你别靠近她,她好像功夫不错,只怕会伤到你。”
沈婉婉挑了挑眉毛,说道:“绿珠,你这么想要本宫死,现在,本宫却要看着你,一步步走进坟墓里。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你今日,可有半分悔意?你甘心成为六王爷的棋子,意欲取代本宫。好险,你只差一步,就真的做皇后了。”
绿珠神色遽变,声音颤抖得厉害,“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