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沈婉婉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明明逃脱了,为何颜辰告诉李晏的,却是刺客已经抓住了。难道,被他他发现的,除了自己,还有别的刺客?
沈婉婉心中始终放不下,然而很快,她又听到了风声,说那刺客已经在狱中咬舌自尽了。那刺客生得俊俏,脖颈处还有一瓣红色的记号,好像是胎记之类的,即使用力地搓,也不掉半分颜色。可惜了,这样的美男子。
沈婉婉从夜巡的侍卫口中,偶尔听了这一两句,便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必是一枝梅的手下桑由,他生得美,又在虞宫潜伏有些时日了。一枝梅自己的脖颈后,生了一朵梅花瓣的胎记,他的手下,也都烙了一瓣梅花,以作印记。
沈婉婉的颈后,当初也烙了这么一瓣,但是在假冒慕和公主之前,她全身多处换皮,那烙印也就随着被取下的皮肤,一并去了。一想到那昏天暗地的三天三夜,她死去活来,换得如雪肌肤,没有半点瑕疵,她的心,却也更加坚硬了。
沈婉婉终于明白了,桑由真正的目的,是要暴露了沈婉婉的行踪,两次在重铭楼,故意引起动静的人,必是桑由。
他这么做,自然也是受了一枝梅的指使。只是想不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桑由被颜辰捉了去,死得无声无息,倒是替沈婉婉掩了行踪,成全了沈婉婉。
沈婉婉最为担心的是,那个月夜,自己的面容已经被颜辰看到了。暗夜中的颜辰,可和平日放浪不羁的样子很不一样,沈婉婉在想,接下来,自己要如何面对他,而颜辰会不会去李晏面前告发自己?
若真是那样,沈婉婉必是抵死不认,就说颜辰认错人了。不过,若是他肯替自己隐瞒,自己也会感激于他。
第二日颜辰便带着一路人,来了冷宫。沈婉婉正在睡觉呢。佩玉忽然闯进来,嚷嚷道:“主子,颜将军带人来了!”
沈婉婉甚不在意地翻了翻身,说道:“他来所为何事?这冷宫也不是一个将军该来的地方,你就说我人不舒服,起不来,有什么事,告诉你便罢。”
佩玉无奈地说道:“可是主子,他非要见你不可。他说要确认你是否安然无恙呢。婢子告诉他娘娘身体欠安,他说既如此,更要来问候了。”
沈婉婉有些不耐烦,心想也好,看看他到底几个意思。沈婉婉便散着头发,身上半点首饰也无,艰难地起身来,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搭着佩玉,娇喘微微,从殿内走到大门前,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颜辰见了沈婉婉,先是打量了她一番,沈婉婉并不与他有眼神的接触。只是时不时地咳嗽,颜辰眼中透出不忍,向佩玉问询道:“怎么娘娘病得这么厉害,没有御医来看治么?”
佩玉委屈巴巴地说道:“将军大人不知,御医七八日才来一次,都说娘娘身子无事,只是有些虚罢了,在后宫清修静养,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沈婉婉咳得更厉害了,颜辰说道:“娘娘只是静养,怎能受到如此苛待?我必奏请陛下,绝不能让娘娘受罪。”
沈婉婉费力地说道:“多谢,多谢将军。”
颜辰看了看荒凉的冷宫,又说道:“近日这一带,不甚太平,娘娘尽量少外出,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恐生不虞。”
佩玉急急地辩解道:“我们成天大门紧闭,连只苍蝇蚊子都休想进来。娘娘身体欠安,每日倒有多半的时间卧于榻上,这要是我们陈国国主和皇后娘娘知道了,不知会有多心疼呢。”
颜辰又看了看沈婉婉,沈婉婉咳得眼泪汪汪的,抬起了头,正好和颜辰的眼神撞上。颜辰的眼神里,写着狐疑,但沈婉婉只是懵懂不知,无辜地望着颜辰。颜辰飞快地心回了探询的目光,说道:“娘娘的事,臣会告诉陛下,娘娘也请好好地歇着。”
沈婉婉点了点头,颜辰又嘱咐佩玉道:“佩玉,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佩玉脆声应着,颜辰转身离开。没过一会儿,却请来了一个宋御医,宋御医替沈婉婉把了脉,却还是说,沈婉婉一切都好,只是身子骨虚弱,好好养着,便没事了。颜辰站在宋御医身边,冷冷道:“你再说一遍呢?”
宋御医的手指微微抖了起来,额头上都沁出了细汗,说道:“其实娘娘就是老毛病,虽是夏日了,冷宫却属阴,自然于养生无益。这,臣开一些温和的养生丸,也就差不多了。”
宋御医一边说,一边写下单子,说到时候丸子做好了,就让人送过来。颜辰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原来宋御医是在去给谢妍秋请平安脉的途中,被颜辰直接抓了来。
颜辰说了,平安脉随时都可以请,可是沈婉婉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命悬一线了。到时候出了事,陛下怪罪下来,陈国问罪过来,谁也担不起。
宋御医战战兢兢,替沈婉婉看了病,终于溜之大吉了。沈婉婉再次感谢颜辰,颜辰却看着她,若有所指地说道:“娘娘不必如此多礼,臣儿时有一挚友,与娘娘容貌颇为相似,臣见了娘娘,有如见故人。”
又开始试探自己了?佩玉抢先说道:“将军,世上人有相似之处,这丝毫也不奇怪,想必将军的故人,也是一位奇女子吧。”
颜辰望着沈婉婉,说道:“她确实很厉害,小小年纪,既能吟诗作赋,还能舞刀弄棍,她曾经说过,将来要做一个威名赫赫的女将军,荡平战乱,还天下太平,人间永安。”颜辰的眼里,闪烁着星光。
沈婉婉极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假装一副惊奇的样子,说道:“将军的故人是女中豪杰,我却不及。我自幼多病多灾,幸有父皇母后爱护,奈何我这身子骨,就是不争气。”
佩玉连忙扶着沈婉婉,劝道:“娘娘不必难过。将军,你这故人如此厉害,想必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了吧?”
颜辰长叹一口气,望向天空,说道:“可惜,我与她多年未见了。若我能再见到她,便是舍下一切,也心甘情愿。”
沈婉婉猛烈地咳嗽起来,颜辰见状,连忙说道:“对不起,臣多言了。佩玉,赶紧扶娘娘进去休息。我再去催催,让宋御医赶紧将药送过来。”
沈婉婉捂着心口,摇摇地跟着佩玉进了殿内。
果然宋御医派人,很快将药丸送了过来。佩玉问道:“主子,这药你吃吗?”
沈婉婉笑了笑,不过是几颗指头大的丸子,她掰开一只,靠近嗅了嗅,都是极普通的药材,苦味浓厚。沈婉婉轻轻地捏散了它,说道:“好容易有几日功夫,可以不用吃药了,我还装样子给谁看呢?”
不过,沈婉婉已经确定,颜辰已经开始对自己的身份存疑了。果不其然,虞宫中有苍云阁的内线,设法通知到了沈婉婉,颜辰正在私下调查沈婉婉,还特意派人去了陈国。内线担心沈婉婉杀手的身份暴露,上次桑由的身世,已经被查出,他后颈的梅花瓣,已经被颜辰查到了,是苍云阁一枝梅手下的专属。
这几日,宫里便多出一桩事来,总管太监亲自坐镇,让所有宫女太监都在大殿里接受检查,脱了衣物,头发更是不能披着。其中有一个宫女,因后颈处有一块红色的疤痕,便被传染了恶疾,第二日便不见了人。
天气热了,沈婉婉披散着发,却也不大方便,便将青丝揽起,挽成大抓髻,发上簪一朵院内的淡紫野花,衣物飘飘,也为素色。佩玉都看直了眼。
颜辰又来了,沈婉婉转过身去,将高高的发髻对着他,待颜辰走后,佩玉笑道:“那颜将军,怎么看主子看得眼都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