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一路跟随,而苍云阁的马车在京城里兜兜转转,半天也不停下来。终于,马车在一处楼阁前停下了,沈婉婉也下了马,将马拴在一株粗大的树木上,立即有人过来说在这里拴马,得给费用,他是专门看马看车的。沈婉婉掏出几个钱丢了那人,那人眉开眼笑,继续巡视着来往的车马。
沈婉婉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从马车里下来的人,果然是玫瑰,还有一枝梅。两人有说有笑,甚为亲密。玫瑰仍是打扮得十分精致,穿着也更加华丽,鬓间还戴着大朵的绢花,好像春天提前降临了一般。也不知一枝梅对玫瑰说了什么,她笑得合不拢嘴,两人并肩向楼上走去。
沈婉婉看了看这四周,真是闹中取静,这座楼阁周围,也有不少的商铺,人声鼎沸,叫卖不绝。而这楼阁看上去,既不像酒馆,也不像是客栈酒楼,上面悬着吹雪楼的匾额,不知里面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沈婉婉悄悄尾随着一枝梅和玫瑰,走过长长的走廊,见二人转了弯,进入了一间房间。难不成,牡丹娘子就在里面?沈婉婉也拿不准,又或者,是他二人到此寻欢作乐?沈婉婉不由得皱起了眉。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前行。
沈婉婉在外面守了一阵,里面仿佛没什么动静,不一会儿,一枝梅和玫瑰又一前一后地出来。玫瑰对一枝梅说道:“这一次,只要蔷薇不顺从于大人你,就一定要好好收拾她!牡丹娘子离去,蔷薇她再厉害,也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枝梅伸出手,弹了弹玫瑰翘起的鼻子,说道:“就你心狠,你就那么恨蔷薇?”
玫瑰嘟着嘴,极不满意地说道:“自然了,她最是可恶,占尽了好处,牡丹娘子偏心,把最好的都给了她,凭什么?还有,她老是勾引你,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吗!”
沈婉婉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和玫瑰,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玫瑰是一枝梅收的编外弟子,牡丹娘子都没有正式带过她,怎么就对不起她了?她自己本是贵族人家的女儿,偏偏着了一枝梅的道,想要跟着一枝梅,干什么大事业。
一枝梅和玫瑰下了楼,沈婉婉轻轻地推开房门,然后关上,她径直往屋内走,只见一架很大的玉屏风,沈婉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屏风后面,是一些桌椅,桌子上规规整整摆放着茶具,还有水仙,腊梅等时令之物。
却并不见牡丹娘子,这里倒像是有情趣的人,雅聚之所。沈婉婉更觉得诧异了,一枝梅和玫瑰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喝茶,这屋子很大,也很气派雅致,沈婉婉却觉得有一种压抑之感。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便赶紧往外撤。兴许,一枝梅他们,已经察觉到了被人跟踪,说不定这是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沈婉婉虽脚步很快,但刚到门口,门却被推开了,一群人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沈婉婉正想说自己走错房间了,为首的中年男子后面,却传来了熟悉又甜腻的声音,“姐姐,蔷薇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沈婉婉浑身一麻,玫瑰已笑盈盈地走上前来,热络地拉起了沈婉婉的手,甜甜叫道:“真的是你吗,蔷薇姐?你把纱布取下来,我怕自己认错人了。”
沈婉婉故意捏着嗓子说道:“小姐,你确实是认错人了。”一边说,一边便费力地向外挤去。
但很快,沈婉婉头上的纱布,已经被玫瑰扯下来了,沈婉婉真是气到想笑了,玫瑰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很明显,一定不是什么好药。沈婉婉恨不得扇她几个耳光,只是毕竟是在京城,自己又是偷偷回来的,不能将事情闹得太大。沈婉婉便不理会她,对着门口的几人说道:“请诸位让一让。”
但那几个人纹风不动,一枝梅则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她。沈婉婉心想,莫非今日是走不脱了?不过,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又能如何呢?苍云阁如果发生内讧,传到宫里,皇帝和皇后绝不会轻饶。
沈婉婉见来者不善,便提高了嗓门,说道:“诸位若是不讲礼,也休怪本姑娘无礼了!”
这时,为首的那男子终于开口了,说道:“你就是蔷薇?顶了慕和公主的名,现在在虞国做妃子的那一个?”
沈婉婉有些吃惊,这才正式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对方大约三十左右,声线温和,眼神却颇为阴沉,虽是笑着,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了寒意。他一身玄衣,腰间佩美玉,是京中贵族男儿的寻常打扮。只是他怎会对自己知根知底?他是什么来头?
一枝梅抢先替沈婉婉答道:“回六王爷,这就是蔷薇,如假包换。”
这,这人居然就是传闻中的六王爷?沈婉婉久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不由得震惊,连忙解释道:“六王爷,我确实是有特殊的情况,才悄悄回到陈国,并非擅作主张,牡丹娘子病重,身为弟子,不得不回来探望,请王爷体恤!”
六王爷还没有开口,玫瑰便张着嘴,噼里啪啦说起来,“王爷,蔷薇姐姐很厉害呢,在虞宫是最得宠的妃子,在苍云阁也最受牡丹娘子器重。只是她这人,实在目中无人,阁中所下达的指令,她往往不肯完成,自以为成了虞国的宠妃,便将苍云阁和陈国的利益抛诸脑后。她现在急于回来,想必是幡然醒悟了吧。”
六王爷皱起眉头,看沈婉婉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嫌弃,说道:“你确实长得像慕和公主,只是你这心未免太坏。今日我与梅大人在此商议要事,你为何先行进了屋?你若再说巧合,我必不依。”
原来是请君入瓮啊,再借刀杀人。沈婉婉也不是没有想到,这是陷阱,只是她还是跳了进来。玫瑰得意极了,挑衅地看着她,沈婉婉只得跪下,请求六王爷宽恕,说自己只要见了牡丹娘子,便即刻回虞国,一心以陈国为重。
六王爷又看了看她,却又笑起来,说道:“你既是苍云阁最厉害的弟子,也算是人材。放心,我最是惜才了,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可以待你,比牡丹娘子待你还好。”
沈婉婉略迟疑着,一枝梅在一旁递眼色,又劝道:“蔷薇,王爷如此看得起你,你还不谢恩?”
沈婉婉谢过六王爷,玫瑰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六王爷便问牡丹娘子现在如何了,一枝梅说牡丹娘子在城郊处的一个院子里养病,确实不容乐观。蔷薇虽一向有些我行我素,但对于牡丹娘子,还是很孝顺的。
六王爷的神情渐渐缓和,也不再追究。一枝梅忽又想起了什么,说牡丹娘子没有给沈婉婉种新毒,自己作为副阁主,有义务给她种新毒。从前的旧毒,沈婉婉已有了抵抗力,不管作用了。
六王爷斜瞟了一枝梅一眼,说道:“那你何不换一种毒性更强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苍云阁的事,我全权交于你。”
沈婉婉的心都凉透了,一枝梅说道:“这吹雪楼多的是房间,今日王爷在此包了场,那我就带蔷薇去别的房间种毒吧。”
六王爷说道:“你居然随身带了毒?”
一枝梅一本正经说道:“属下不敢怠慢,总记挂着此事呢。”
沈婉婉被一枝梅带到楼下的房间,玫瑰也跟了上来,却被关在了门外。
一枝梅见无旁人,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从袖中取出一管毒液,说道:“蔷薇,其实我也舍不得,给你种毒,但你太不老实了,不种都不行。要么,你就从了我,我也可以放过你。”
说罢,一枝梅放浪地笑着,一步步逼近沈婉婉。沈婉婉自然是不能答应他歹毒的要求,若她答应了,还不任他搓圆揉扁?可若是不答应,今日便是直接与六王爷为敌了。沈婉婉看着一枝梅渐渐地靠近,心中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出去,撞开房门,转瞬间人已如风一般消失了。
一枝梅的笑,冻结在了脸上,玫瑰踩着倒下的房门,委屈地走了进来,哭道:“梅大人,你是不是想要她?今日聚会,我父亲也会来,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便找父亲评理去。”
一枝梅忙俯下身,替玫瑰揩眼泪,玫瑰这才笑了。一枝梅望着门外,眼神越发凶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