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陌说过,军婚不能离。
要么,就丧偶好了。
可惜,我终究还是做了那个不敢面对鲜血的逃兵。
我哭着抱着他,恳求沈彬快点开车,快点把他送去医院。
萧陌不能死。
死了,我恨谁呢?
***
又是一年了。草长莺飞,万物复苏。梅雨季来临之前,柜子里的布料需要尽快取出来沥潮晾晒一下。免得发霉,影响功效。
所以每到这个季节,纪晓萝的婚纱店总是最忙碌的。
三年前,她在七月湾东南商景区买了一座二层小楼。
二楼四个房间皆朝南,做起居。一楼做商铺。
于是纪晓萝把一楼的格局改掉,换成植入式门店。又招了好几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店的口碑不错,只是她太任性——
遇到有缘的客人,免费送一套量身定制的都ok。
但遇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是英国王妃来求订制,她都不肯接。
不过最近一年,她似乎想开了。
小星星转年就要上学了,小雨也已经进幼儿园了。
经历过那一场腥风血雨的搏杀,今天的纪晓萝才终于意识到,钱——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萧陌受伤的那年,退出了总统竞选。
据说这三年,他始终在国外养伤,并不曾再回叶城。
也有人说,萧陌已经死了。
纪晓萝临走的时候,将两个儿子都带上了。
这份真正的,平凡的生活,幸福的日子。
来之不易。
临近中午的时候客人少,小店门帘叮咚叮咚的紫色贝壳风铃被撞响。打瞌睡的纪晓萝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祁太太,您来了啊。”
进门的女人大约三十出头,虽然瘦寡,但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相貌不俗的美女。
“我来看看我那件旗袍怎么样了?”
“别叫我祁太太了,我和祁先生……并不是夫妻呢。”女人笑了笑,尴尬却不失礼节。她抽出一张干净的贵宾卡递给纪晓萝,一看就是老客人了。
纪晓萝从门帘里望去,祁先生的车停的稳稳。
杨棉棉是纪晓萝这里的常客,一位乳腺癌康患者。
纪晓萝总是习惯叫她祁太太,但是杨棉棉说。她与祁先生生活在一起,但他们,真的不是夫妻。
每个人身上都有故事,祁先生和祁太太也不例外。纪晓萝听说过一些,但没有问得特别详细。
她只知道杨棉棉一年前患了乳腺癌,去检查的时候大夫说已经是中晚期了。即便实行摘除手术,也不能保证日后不复发。
最近,癌细胞转移到了大脑。
她开始间歇性失忆。
有时候记不得自己叫什么,有时候记不得爱人叫什么了。
可纪晓萝却一直都觉得,失忆的人,或者最幸福。
祁先生下来了,无微不至地走过来,将杨棉棉搂在怀里。
嘘寒问暖的样子,让纪晓萝不知不觉就磕了一肚子的糖。
“你叫纪晓萝吧?”
把杨棉棉送到车上后,祁先生略有几分异样地看着纪晓萝。
“哦,您是听您太太提起我的吧?”
“倒不是。”
祁先生抚了抚眼镜:“我叫祁湛,是祁骁的弟弟。”
那一瞬,我不由得冻结了思路。
我都快忘记祁骁这个人了!
“祁骁他......”
“他去年正式退役了,回去开了一家会所。他觉得自己也只适合做这行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听这个故事。
可能在潜意识里,我多少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些有关萧陌的痕迹吧。
杨棉棉离开的时候送了纪晓萝一瓶红酒,说是祁先生公司新上市的。
糖分足,玫瑰香,适合女士。
另有四张优惠券,是葡萄园的体验门票。
“谢谢啦,酒我是不大喝的。门票可以留着,几个孩子从过年起就嚷嚷着要去摘葡萄了!”纪晓萝认真地收起礼物。
“你一个女人,带着这么一大家子,也真是不容易呢。”
“还好,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事情总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纪晓萝也不觉得有多苦。
人人都知道七月湾的回香阁有位漂亮勤快的老板娘。这几年,不乏自以为青年才俊的追求者来问津。
之所以说‘自以为’青年才俊,是因为他们只要一看到纪晓萝拖着两个孩子,全都望而却步啦!这点担当都没有,算个屁青年才俊啊!
“总有真的能懂你是个好姑娘的人。”杨棉棉笑了笑,想当年,刘丘扬真正承认她是个好姑娘的时候,也不知花了多少冤枉路呢。
“棉棉姐,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我记得,阮棉为了给杨川报仇,去跑龙套的时候,似乎就用过杨棉棉这个名字。
我只是不知道,缘分到底是件多么微妙的事。
但纪晓萝觉得,自己不算单身。
她从来没有接到过萧陌签字的离婚协议。虽然,三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在法律上,说他死了都可以。
纪晓萝认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任何人了。生活也不会因为没有了爱情就变得没意义。
“也许,等你的人……还在路上吧。”杨棉棉挥挥手,指着红酒道,“这个酒可以兑一点槐花蜜,味道更好。”
“哈,我家里孩子多,真的不方便喝酒。要不你还是带回去送别人吧?”纪晓萝笑了笑。
“没关系,也许……很快就有远方地客人来,需要招待呢。再见。”
远方的客人么?
远方的人,走进她的心以后,就再也没有走出去过。算什么客人呢?
如果萧陌还活着,不知道还在不在风际云涌的高处,还是不是如他的名字一样寂寞不胜寒?
当初,坚持要离开的人是自己。为了这份坚持,整整三年,纪晓萝把思念交给梦境。
当这个注定要失眠的夜晚,终于降临。纪晓萝迎来了两位客人。
店门轻扣,风铃乍响。
三十多岁的陆战霆和于桃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一见到纪晓萝,还如之前一样拎起她就在原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圈。
哭笑一须臾,时间仿佛都没走。
雨后的亭台,有清新的绿和舒服的泥。
三个人开了白天这瓶红酒。陈甜清醉的气氛里,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开第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