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清走了,上个月底的事。”于桃从包里抽出一包女士烟。点燃的时候,她看到纪晓萝的表情有点异样。
“别抽了,还要不要孩子了?”
陆战霆就手把于桃的烟给掐了,那宠溺的眼神真是看得我腮帮子直酸。
“瘾大,难戒了。”
于桃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说,蹬鼻子上脸呗。
“看你俩这样,真好”
纪晓萝明白,总有一对儿,得幸福给所有人看吧。
“萧月清的事,我看新闻里说了。”
萧陌走了以后,把所有的事都公布出来了。萧月清在监狱服刑,去年年底查出的卵巢癌,她提出不抢救意愿。半年后一次病危,就走了。
葬礼是萧鸿渐帮忙操办的,当年叱咤整个叶城的四大家族,早就死的死散的散了。
其实那个葬礼,纪晓萝也去了。只送了一捧白玫瑰,什么话也没留。
爱恨都会克制,做事不会再决绝到将来给自己留有后悔的余地。
“所以,晓萝你,有没有想过也就释怀一些东西呢?”
“我要释怀什么?”纪晓萝不胜酒力,但杨棉棉说的没错,这玫瑰香甜得上瘾。一口入喉,一下子就铭记。
“桃子,战霆。整整三年了,他萧陌就像死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
你们一点都不觉得,我过得特别好么?”
萧陌消失了。在纪晓萝最后的印象里,他们之间的羁绊止于那场血淋淋。
一个叫嚣着守护,一个不能原谅背叛。
咕咚一声,纪晓萝整个人栽倒在地。
每次都是这样,她一醉就像死鱼。而那盏没能被于桃抢下来的红酒杯,就这样捏在她手里一起拍碎!
沿着掌纹蔓延的鲜血,比红酒更妖冶。
“晓萝!”
于桃抢起纪晓萝的身子,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陆战霆双手一摊:“你看吧,叫你不要来,真是多事。”
“我就是想帮萧陌看看,晓萝身边有男人了没有。”
于桃叹了口气。
“看个屁啊。”
陆战霆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
“纪晓萝要是铁了心不跟那家伙在一起了,也不会再跟别人在一起的。”
“可惜了......”
于桃无奈,叹了口气:“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当初萧陌宁可被她一刀捅的肠子都穿了,也不愿说出真相。可能在他心里,只要能给纪晓萝真正的平凡的生活和简单的快乐,甚至要比他自己守在她身边更有意义吧。”
陆战霆顿了半晌才开口:“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足够深刻,就都是一把刀。”
这世上总有些人,很适合失忆回档。
可终究轮不到纪晓萝,也轮不到萧陌。
于桃吸了两口烟,灭了。
像就一口酒,突然觉得反胃。
陆战霆斜眼看她:“你要是敢说你真有了,我擦!你有了还抽烟喝酒,不怕我儿子生出来八条腿啊!”
“哪那么矫情?咱儿子可是粗糙得很,连打带摔都没事。”
陆战霆和于桃的声音渐渐远去。
纪晓萝这才缓缓睁开眼。
活动了一下手心里生疼的伤口,她听清楚了刚刚的每一个字。
可听清楚的后果又是什么呢?
就像很锋利的一片刀片,从肌肤上切割过去。
然后很疼很热,忙着包扎,却来不及尖叫和呻因。
萧陌是否还活着,已经不重要。
他是不是三叔,也不重要。
纪晓萝想,重要的事,把一个人和一份爱记在心里,比强行拥抱来得轻松的多。
两个儿子睡得不沉,半夜里先后起床去洗手间里撒尿。
纪晓萝靠在暗处,无声地难受着。
她不知道楼下不远处的星星点点,有种体温试图靠近,却又裹足不前。
星河灿烂,无尽思念......
***
叶城,星尚文娱大厦。
萧鸿渐躲进车子,靠在方向盘上休息了一会儿。
他从一场应酬中下来,脸色灰白灰白的。
有些人的生命就是这样奇怪。
一旦生命中的另一个人的生命按下了休止键,自己也跟着封印了似的。
做什么都像个行尸走肉。
这三年来,变故重生,没了萧天航那边的庇佑,萧家也败得差不多了。
萧元一夫妇把资产清算的差不多了,决定出国去养老。
对于萧鸿渐的态度,也只能保持放任自流。
自家父母最懂儿子,他们知道,萧鸿渐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有爱人。
也不会再有子嗣了。
不过,他们还是心疼他。希望他能一起离开叶城。
可是萧鸿渐却不愿意离开。
萧氏集团被收购的时候,他留下了名下的星尚文娱。
这年头,娱乐行业也很难。
可是萧鸿渐却觉得,唯独这里,他还能找得到一点过往的活气,过往的体温。
这里有很多少男少女,没见过世面,没经历过苦难。
单纯得就跟水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花花世界。
萧鸿渐在这里见过无数的唐韵,无数的甄珠,也有无数的自己。
所以每天都很忙,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忙。
如今,他只想在车里待一会儿。
可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作响,萧鸿渐一接电话就皱紧了眉头——
“小关?怎么了?”
“萧总,你快回来一下!梧桐出事了!”小关叫关颜,是萧鸿渐在星尚文娱的助理。
平时冷静细心,善沟通,倒是一把不用他操心的好手。
什么情况能让她张皇成这样?萧鸿渐顿时不敢想象,事情得有多严重。
***
萧鸿渐赶到病房外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助理小关和几个年轻的艺人都围在外面。叽叽喳喳的,抱团消化着惊恐。
梧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躺在重症监护室病床上,脸上脖子上都打着厚重的绷带。
如果萧鸿渐记得没记错,上个月在文豪影视选角片场,他推送了公司两位新人去试镜。一个是梧桐,另一个叫苏柳儿,此时正趴在小关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儿,到底怎么回事?”萧鸿渐蹲下身,刚要去抚她颤抖的肩背。
女孩调转过泪颜,大喊一声萧总。扑到她怀里更是泣不成声。
原来,两个姑娘是跟文豪影视大股东刘正豪的独生子刘赟出去吃饭了。
“梧桐姐说她要是再接不到通告,两个弟弟就没有学费了。她说刘赟答应了,只要陪着吃顿饭,就回去说服他爸爸,给她拿到这个B角。
可是梧桐姐酒量不好,坚持要喝水。最后惹了刘家公子不开心,他……他叫服务员端了沸水过来。梧桐姐她……”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去接触投资方的?”听到这里,萧鸿渐按不住怒火,呼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们在我公司签约,跟着我吃饭。该怎么运营怎么包装,有什么样的资源,都是团队帮你们策划安排的!谁叫你们自己去潜规则的?”
“是王经理……”苏柳儿抹着晕开的眼妆,小声吐出几个字。
“他叫你去你们就去?他叫你死,你死不死啊!”
提起王胖子,萧鸿渐难免咬牙切齿。这个家伙已经不是*在公司里搞皮条了,利用这些年轻不懂事的小艺人出名心切,背着萧鸿渐做了不少勾当。
揉了揉炸裂的太阳穴,萧鸿渐往病房里的姑娘身上瞄了一眼。
娱乐圈里水火深,一波浪拍死一波鱼。
有的是生计所迫,有的却是自甘堕落。
萧鸿渐已经记不清楚这些年自我怀疑了多少次。从当初只想重拾与甄珠错过经年的人生轨迹,到现在……渐渐开始记不清她的脸了。
忘了初心,其实是比迷惘了前路更可怕的。
***
“好了鸿渐,想开点吧。”叶西抢下萧鸿渐的红酒杯,啧啧咂嘴,“圈子本来就是这个德行,你又何必偏跟不讲道理的世界讲道理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谁也没逼良为仓吧?”
“我就是觉得难受,”萧鸿渐喝得有点高。单手撑不住沉甸甸的脑袋,眼神又呆滞又迷离的,“以前我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里宠着,圈里抬着。根本就不觉得做事有多难。后来,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朋友,兄弟,家里人,喜欢的......或者,喜欢我的。”
叶西是萧鸿渐的大学同学,早年当过记者做过律师,本性是特别洒脱的一人。
最近回叶城自己开了个小酒吧,再见萧鸿渐的时候,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萧大少么?然而萧鸿渐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揶揄说:“老哥,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死两个女人,死一个孩子,自己心脏上还擦过去一枪,你也会变得这么佛系的。”
叶西大笑,说你丫佛系个p。
“佛系还开娱乐公司?一天到晚贩卖少男少女的梦想与肉ti,这也不合你的气质啊?”
萧鸿渐没说什么,只是低头闷酒。
“娱乐圈是距离权se交易最近的地方。”
他突然抬起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不像再看到唐韵那样的姑娘,咬着牙侍虎狼。也不想再看到甄珠那样的姑娘,别人栾在身边,成为身不由己的杀人机器。”
上流社会的人,总爱干点下流的事。
萧鸿渐想,至少,从他手里再出去的男男女女,他要他们的梦想,统统可以被称为梦想。
“鸿渐,她们都已经死了好些年了。人得往前看不是?”叶西挑了下遮眼睛的刘海。
“我知道。”萧鸿渐笑了笑,“可是我还能怎么办?我得找点事儿做,否则怎么证明我还活着?叶西,我现在就想扒了那个王胖子的皮!
我这是文娱公司,多少青春萌动的少男少女在我这里是怀揣梦想的!不是他妈的皮条筐野鸡窝!当初萧氏集团打折卖给苏风棋的时候,我手里资金周转紧张,但硬生生地把星尚给留下了。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是王胖子出的。本以为他王东尼怎么说也是咱的学长,这么多年的交情放在这儿,至于这么坑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