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萧陌聊天，就像在玩一场益智类的侦探游戏。
我要避免我不能多说的话，又要时刻警惕他的话里有话，最后还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别说到动心之处，声音哽咽，眼底泛泪，还得想办法解释我是因为困得打呵欠。
后来，我发现他没什么声音了。
可能是太疲累，靠着沙发就睡了。
我如释重负地深吸一口气，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甄珠！”
我急急忙忙上楼，推开房门。
“萧陌发烧了，我之前给你吃的退烧药——嗯？”
进门一瞬，我看到甄珠背对着门口，正对着我的梳妆镜。
头一转，我吓得差点尖叫出来。
“你你你……”
“不好看么？”
甄珠变了个装。
穿着我的白色连衣裙，头发用直发板拉得很长——
问题是那顶假发之前是卷的，我真服了她没给我烧起来，算幸运的了。
但更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还画了仿妆。
唐韵是个小明星，有几个广告作品和平面作品。
要搜到她的样子，并不难。
而甄珠做的挺用心的，她本是丹凤眼，现在用双眼皮贴加持成了一双大大的鹿眼。
长睫毛，黑美瞳，齐刘海，加上桃色晕染的腮红。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她就是唐韵了！
“你还会这个？”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宝藏女孩。
她不以为意地瞄了我一眼：“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基本的伪装都不会，早就死好几次了。”
我咂咂嘴：“这么说，我刚在楼下跟萧陌说的话，你都听到咯？”
“嗯。”
甄珠转过身，继续摆弄着自己的假睫毛：“听到了，我去帮你们套唐斌的话。虽然他看不见了，但女儿的五官总还是记得的。更何况，我想假扮唐韵，首先自己得找到那种感觉啊。是不是，晓萝姐~”
最后这句晓萝姐，她故意用夸张的娃娃音拉的长音。
要不是我知道她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我可能会有种错觉——是不是她的肠子掉出来了才会发出这么瘆人的尖声。
打了个激灵，我舔舔咬破的舌尖，说：“这个容后再说。萧陌现在发高烧，如果你不指望他能把记忆给烧回来的话，咱们最好快点给他吃退烧药。”
甄珠哦了一声，起身去翻床头柜。
我看着她一身熟女打扮，走路都跟着琐碎。
心头不禁难以忍笑，但笑过之后又是一阵酸楚。
这个姑娘也是，二话不说，唯命是从。
这要是搁在电视剧里，分分钟为了萧陌而死，铁定活不到最后一集。
我下楼烧水，给萧陌喂了退烧药。
期间，他的手机不停在响。
我忍不住过去瞄了一眼，是凌琪的。
甄珠问我，要不要接一下。
我说，你要是没事就学着做做饭，毕竟人家唐韵是个很贤惠很温柔的姑娘，我在她家吃过一次她煮的面，就已经很想娶她了。
所以，你有这个闲工夫，别作死好么？
“我就是觉得，萧总长不应该跟凌琪在一起。”
甄珠支着下颌，说着少女的话。
我的眼睛亮了一下，说，这个话题我喜欢，你继续。
“他们分过好几次手，凌琪身边的男人很多。”
甄珠说。
我大跌眼镜：“不，不能吧。萧陌这样的男人，还需要有竞争对手？”
“那是你这么觉得。但凌琪自己也很优秀啊。”
我心脏有点疼，自己的疼，估计胎心也挺疼。
“甄珠，你到底向着谁？”“我向着客观真理，”甄珠抱着膝盖，坐在的地板的坐垫上。之前，我和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萧陌弄到床上。可能是她的伤口也有点疼，坐在那蜷缩着，就像一个可怜的小兔子。
不过再柔弱，也不耽误她嘴巴毒，“你又不是没见过凌琪，你觉得你自己跟她能拼么？”
我咬着唇，摇摇头，说：“我没想跟她拼。就像你，你也爱萧陌，可你想过要跟我，跟凌琪竞争么？”
“没有，你们都太俗了。”
甄珠看了看躺在床上依然昏迷的男人，又说：“我可以为他而死，你们却只能拖他的后腿。”
我心里顿生一群草泥马：又不是狗，还前腿后腿。
“你知道他和凌琪的很多事？”
“当然，是十一岁就跟总长了。他把我带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我成年了。醒来的时候，床上都是红色的姨妈血。我当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人家说，女孩子第一次会流血。所以我以为，我已经是总长的人了。”
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去。
茶水呛得我直咳嗽，我连连挥手——
“妹子，咱能说点口味轻的么？照顾下孕妇脆弱的小心灵好么？”
甄珠没理我，继续往下说：“然后，凌琪就来家里找他。总长把我领下楼，让她带我去买卫生棉。其实吧，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也有跟你一样的感觉，觉得总长和凌琪真的是太配了。可很多事偏偏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总长经常会出一些危险的任务，失联是常有的事。凌琪起先会担心，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就希望总长可以退居二线。家里那样的背景，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可我知道，在总长心里，当年圣天使孤儿院的事就像一根刺。拔不出来，他永远不能释怀。”
“所以他们两个就一直有矛盾？”
我问。
“是啊，他们再优秀，也是人。人在对待情感的时候，往往会回归本能。他们之间的矛盾，其实就跟大学生毕业异地恋，是一个概念。”
甄珠对爱情的见解很独到，即使她年轻得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后来，凌琪身边的追求者也多了起来，有几次她为了气总长，就会跟人家出去约会。两人来来回回吵了好多次，最后一次，总长跟凌琪分了手，直接来到了叶城。”
听了甄珠的话，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所以说，我认识萧陌的时候，他是单身状态咯？”
“这谁说得清呢？”
甄珠摊了下手：“他们吵架和和好之间，有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界定。有时候就是一炮泯恩仇呗。”
我：“……”
用力咳嗽几声，我说，妹子，你是要习惯假扮唐韵，不是假扮阮棉好么。注意着点用辞。
“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有更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没说出口呢。你想不想听？”
我点头，想。
“就你俩在一起后，他跟顾青裴和苏怜去剪参加东南亚分公司的一个庆功宴。顾青裴被方瑾瑜派人暗杀，他不是挡了一枪么？你还记得不？”
我点头说，我当然记得啊。
“刚才给他弄伤口的时候，我还看见他的旧伤了。一边肩膀一个，能按翅膀了都。”
我坐在萧陌身边，探探他的额头，还有点烫。
于是我一边说，一边用冷毛巾沾了水，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和脸颊。
甄珠继续说：“就那次，他受伤疗养的时候，凌琪从国外飞过来看他了。他俩有没有谈复合我不清楚，反正我无意中进病房的时候，看到凌琪堵着总长的嘴，亲着呢。”
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干脆把毛巾捂他嘴上，捂死他算了好么！
那时候他整天撩我撩的跟发了情的公狐狸似的，居然还背着我跟前女友接吻？
“那后来呢？”
我咬牙切齿，问甄珠。
“后来能怎样？总长肯定是没同意，于是凌琪自己又飞回去了呗。我猜总长心里应该是真的有你，只是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就搞大了你的肚子。”
我觉得吧，甄珠所谓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是挺贴切的。
然而就在这时，凌琪的电话又来了。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建议你还是接一下。”
甄珠提议。
“总长的手机是带定位的，如果一直失联，凌琪可能会往军区组织上报。”
我身上一阵恶寒，弱弱地问：“那，我说什么呢？”
“就说他喝醉了，你和顾青裴把他留在家里了。怕什么，你是顾青裴的前妻，顾青裴是他弟弟嘛。”
我想了想，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于是在电话即将挂断的瞬间，我按下了接听键。
“阿陌，你去哪——”
“请问是……凌女士么？”
现在并不是晚上，而是下午，所以我觉得，接听一下应该并不要紧。
凌琪在电话那端愣了一下，声音却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与平静。
“您是——”
“我，我是纪晓萝啊。我们前阵子见过的。”
我极力保持冷静，让自己的口吻显得从容得多。
凌琪大概想了一下，可能是在回忆我到底是哪一位。
终于，她想起来了：“哦！你是阿陌的弟媳是不是？”
“前——”
我底气不足，弱弱地纠正了一下。
“我跟青裴离婚了，不过昨天晚上，我们跟几个朋友在外面聚会，萧陌也去了。他……喝多了，我和青裴就把他带回来了。还没醒呢。”
“那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这个人酒量不行还总是好面子。哎，我过去接他吧——”
我：“！！！”
就在我一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一只大手直接伸了过来。
抢过了我手里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