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萧陌回来了。
风尘仆仆，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急着想要回来看我。
以至于一进门来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跑到二楼卧室来了。
我很想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的时候，始终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换了外套，身上带的是一股权力周旋的味道。
我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泪水不知怎么，一下子又丰盈了起来。
萧陌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我们就这样抱着，好久好久，彼此都没说过一句话。
或许到了这个地步，我们都明白。
语言，是太苍白的东西了。
“饿不饿？”
良久，他松开我。
我咬咬唇，点头。
“我烧饭去，你再躺会儿？”
“不了。”
我坚持爬起来，我说我已经躺了一天了，很想动一动了。
“那....”
萧陌在逗我，我明知道如此，却还是经不起。
一听他说这样的话，我就忍不住脸红。
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我们的心情都还难免沉重。
萧陌买了些菜回来，站在楼下的灶台前忙碌。
我像一只猫似的，跟着后面转悠，保不齐会被踩尾巴的既视感，也是让他挺无奈的。
“你帮不上忙，就去休息吧。”
萧陌在我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桌子上有奶茶。
我回到客厅里，看着桌子上的奶茶，出神。
看着看着，蹲下身，泪水又掉了下来。
“晓萝！”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萧陌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他抱住我的双肩，将我扶起来，任由我靠在他的胸膛上哭泣。
我哽咽着说，那天晚上，我是给我哥买了一杯奶茶的。
可是他到最后都没来得及喝。
还有，我还说想给他做饭的。
可是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好好学过做饭。
“我哥死了......”
我抱着萧陌的腰，眼泪曾在他墨绿色的军装衬衫上。
“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
“你还有我，还有两个孩子啊。”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小星星在哪，是死是活，只有小雨......”
小雨，对了，我已经好几天都没跟孩子视频了。
从雪山回来后，我联系了纪瑞一次，小雨已经会说话了，隔着屏幕叫了一声妈妈后，我当时就热泪盈眶了。
我知道，纪瑞和小莲对他很好。
如果他的一生可以如是幸福，平凡，简单，远离危险。
那我即使永远不再见到他，也心甘情愿。
“等过几天，我带你去找纪瑞他们吧。孩子，我们可以接回来。”
“真的么？”
我看着萧陌，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
“我们已经安全了么？是不是，所有的事都随着我哥的死，埋藏过去了？我们......”
萧陌点头。
但我知道，他点头的时候眼神是飘忽的，他跟我一样，是不甘心的。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事情到这里结束，谁有罪，谁无罪，又能怎么样？
他想要的那张正义，或许正是因为牵扯了太多的人性善恶，永远永远，也不会再来了。
“晓萝，原谅我。或许，我真的没办法为所有人讨回公道。”
萧陌说。
我点头，不停地点头。
我说我明白，我也一样。
我去找我哥的时候，其实是有过别的想法的。
我是有过，因为你妈妈的要求而认真考虑过的。
我也只是个自私的人。
在这点上，与我哥的骨血相似。
我只能选择你，放弃他。
萧陌抱着我，一声叹息，无奈而沉重。
“我也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萧陌去找过萧天航与凌中一。
就如于桃所想，他们根本就不承认当初的实验基地里，有关于基因复制器官移植的内容。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为了救陆战霆，而把自己苦心孤诣摘掉的罪恶，重新揽入怀中。
但萧陌说，有些事可以妥协，有些事却绝对不能放弃。
他以自己退出选举为要挟，最后替陆战霆求到了一个疗程的特效药。
这个药，或许能延长他三个月的寿命。
但如果想要长治久安，一定要知道当时移植的基因组。
可惜，我哥的工作室已经一把火烧光了。
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对了，这个给你留着吧，做个纪念。”
萧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我好奇地打开，里面竟然是三颗子弹。
“这是在废墟里找到了，两枚在温之言的遗体上，另一枚在楼上的角落。”
我的肩膀颤动了一下，顿时明白，这子弹的意义在哪里。
“我......”
萧陌叹了口气说，是他的人去搜的现场，但是故意没有交给警方。
因为他知道，这些子弹是出于谁的手里。
他希望事情到此为止，而我和陆战霆，都不需要为此惹麻烦。
“不对啊。”
我看着袋子里的这几个小金属物，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和陆战霆一人只开了一枪，这个剩下的，应该是......”
闻言，萧陌皱了下眉，把子弹拿了过来。
看着其中那么略小的子弹，他咬了咬下唇，眼神犀利了起来。
“KN29，美式军用子弹口径，这......是在编队伍的配枪。”
我一拍脑袋，我说我那天去找我哥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
在我之前，他一定跟某人见过面，那个人——
我脑中灵光一现，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奶茶店，我听温之言说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便跑去旁边的药店，想要给他买点药。
而就在那时，我遇到了一个很巧合很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沈——”
“晓萝！”
萧陌上前一步，直接捂住了我的嘴巴。
“不要说。”
我看着他，他眼里的光非常精准而深刻的光芒。
我明白了，萧陌不是不清楚，也不是害怕。
而是成竹在胸。
他俯下身，贴在我耳畔，小声道：“沈彬是最后一条线了，不能打草惊蛇。”
“线？”
我惊愕不已。
“嗯，”萧陌点头，“直通三叔的那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