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通,为什么当初小豆芽说的这番话,会被人录音在u盘里。
又辗转扔进了检举箱?
这个人,难道是——
我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萧陌。
以为是他故意在背后帮我,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很对劲。
宋哲君明明就是他的人,他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要这么拐弯抹角?
那么,这段录音又是来源于谁呢?
不是萧陌,难道是萧陌当时录下的证据,被人盗了?
然后冥冥之中,希望能指引我们找到真相?
那么,这个人如果不是萧陌,最有可能的,就是——
嘎吱!
一个急刹车,我被狠狠地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司机连爆粗口:“我艹!找死啊!碰瓷碰到老子车上来了!”
我和宋哲君对视了一下,探头到窗外去。
就看到一个破衣烂衫的小男孩躺在马路中间,一副打不走的死狗的模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司机撸胳膊挽袖子地下去,撩起腿脚冲着那孩子就踹了过去。
砰一声,我几乎能听到那可怜孩子筋骨里的闷响。
像我这种已经不知道受过多少伤,已经对疼痛都不敏感了,却还是忍不住感同身受地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那男孩却一声不吭,强大到让人心疼。
一旁的宋哲君都跟着咂嘴,画外音大概是,这孩子得挨过多少顿揍啊。
“小畜生你起不起来!娘的!别给老子装死!”
司机越骂越凶,接下来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实在看不下去,立刻站起身。
“你干什么!骂骂就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这么小的孩子!”
我看不惯人家虐小孩子,尤其是自己当妈了以后。
将心比心的,但凡还有点办法和出路,谁愿意这样受苦。
司机估计是有点疲劳驾驶了,这半晌恨不能找个包子捶两下提提神,连香烟都省了。
看我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下来劝说,自然是不肯给面子。
“你倒会装好人?你知道我这车子突然这么急刹一下,轮胎要磨损多少么!你要是觉得不忍心,你替他出这个保养费——啊啊啊啊!”
司机的叫嚣落在半空中,下一秒,直接被冲上来保护我的宋哲君给拧住了手腕。
我知道,宋哲君是萧陌身边的人,所以伸手绝对跟甄珠是一个档次的。
要想对付这个一脸横肉的胖司机,那还不是分分钟跟剥小龙虾似的?
这时候,上面有乘客叫唤了。
说你们够了好吧?甭管谁有理谁没理,我们还要赶路呢,你把司机手掐断了,谁开大巴车?
就这样,我和宋哲君两人被这帮么得感情的乘客赶下了车。
距离裕丰乡还有十几里路,估计前面还能扬招个车站。
但是地上这个小男孩,我们总不能不管吧?
我走过去,蹲下身,看着他冻得红红的小脸蛋,心里闪过无数的难过。
看着十几岁的年龄,倒是要比同龄人瘦小一些,估计着及一顿饱一顿的,光活着就已经竭尽了全力。
我蹲下身,推了推他:“小弟弟,快起来吧,人都走了。”
可就在这时候,那小男孩竟然捂着肚子在我面前打起滚来了。
一边滚,一边叫着:“哎呀!疼死我了!阿姨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你把我撞坏了!我有阑尾炎刀口,我好疼啊,完了完了,肠子出来了!”
我:“……”
宋哲君:“……”
什么叫农夫与蛇的故事,我就纳闷了,这孩子演技这么浮夸,他真的不怕撒谎的小孩被巫婆抓去么?
宋哲君脸上微微一挑冷笑,推开我,两步走到那小孩跟前。
“哪疼啊?肚子疼?”
说着,她上手咔嚓一声,直接把那小子的一只胳膊给扳了过来。
那一声脆响,简直比司机踩刹车还要悦耳。
紧接着,我就听到那孩子高八度的喊声。
“啊啊啊啊啊!疼啊!”
“小子,还敢不敢讹人!”
宋哲君冷笑着,睥睨着这个吊着一只胳膊的可怜小子。
我当然知道,她不可能真的把孩子的手弄断,只是让他暂时脱了个臼,来个下马威吧。
有时候,我是真羡慕像宋哲君这样的女人。
身手了得,自成一派。
甄珠也是这样,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这一年变了很多。
我原以为她跟了萧鸿渐后,会特别幸福。但不知为什么,她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幽怨。
我曾想过,这会不会是因为她在潜意识里依然把自己当成了唐韵的替身。
她会觉得,萧鸿渐即使千倍百倍地对她好,也不过是为了弥补唐韵已经不在了的遗憾呢。
哎,女人,无论多强大都是患得患失的。
我的思绪被这小子哭天抢地的哀嚎声打断。
我看到宋哲君走过去,笑眯眯地蹲在这孩子身边。
“服了没有?我告诉你小子,我以前可是玩手术刀的,我能在你身上戳一百二十个透明窟窿,却只能算个轻伤,连判刑都不用,你信不信?”
那小子早已狼狈不堪,泪涕横流。
“饶命大姐,饶命小姐,饶命小姐姐啊!”
得了。
宋哲君都成小姐姐了,我却还是阿姨。
“好了,把衣服解开。”
“啊?”
听到宋哲君这么说,那男孩吓得单手护胸连连往后躲。
“小,小姐姐,我还没成年,我不能拿来采阴补阳!”
我:“……”
“你想什么呢!”
宋哲君气得差点心梗:“我要把你胳膊按上,你不脱衣服,我怎么弄?”
小子气呼呼地说:“那你弄下来的时候,也没脱衣服啊!”
“那能一样么!”
宋哲君哭笑不得:“三下五除二拆下来的,和精打细算装上去的,你自己品品,当然,你要是无所谓的话,我也可以就这么隔着衣服给你按上去。不过前提是,万一力气大了,多怼个一寸半寸的,你以后这两个胳膊可就不一样长了。”
小男孩脸上呈现出害怕的表情,终于扭扭捏捏地把衣服掀开了几个扣子。
宋哲君把手伸了进去,他本能往后一缩。
然后我就看到宋哲君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但她没说什么。然后就是咔嚓一声,小子的关节终于复位了。
那男孩涨红着一张脸,立刻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掉了。
我戳了戳一旁呆立着的宋哲君:“喂,你怎么了?”
“女孩子。”
宋哲君缓了缓,半晌,终于开口。
我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竟然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女孩子。”
宋哲君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刚才摸到她穿着小背心。”
女孩子?十二三岁,碰瓷,小混混,裕丰乡。
这几个词在我脑中忽而闪过,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小豆芽!”
对了,那女孩就是小豆芽。
一年没见了,她离开了叶城,又跑回了裕丰乡!
我拔腿就要追上去,可是毕竟刚从医院出来浑身上下都很虚弱,何况那孩子早就消失在路边的一片稻田里了。
这片稻田,长得很喜人。
裕丰乡没有了以后,这块土地就像是埋藏了肥厚的养料,作物长得特别好。
可是我总觉得特别恐怖,就好像几百条冤魂挥散不去,一到夜里就会出现鬼火。
“宋姐,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找一下这个孩子。”
我说,小豆芽应该是裕丰乡仅剩的幸存者了,她还有个弟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还有,她的妈妈。
我说,七年前裕丰乡惨案的时候,她妈妈带着两个孩子逃出来。
据说,她的妈妈就是当年接受军区实验的幸存者,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而另一个,是云菲,我妈妈。
我妈妈死了,小豆芽的妈妈应该就是唯一的幸存者了。
我知道,除了我在找她,凌中一和萧天扬一定也很急着找她。
她逃到裕丰乡,在这里面结婚生子,没想到一逃十年,最后还是被人追到了这里。
“宋姐,我们想办法找到小豆芽,相信我,她一定是事情的突破口。”
“可是现在天已经晚了,我们要怎么去找这个孩子?”
宋哲君四下看看,说这里离裕丰乡的旧址还有十几公里。
实在不行,我们走到前面找个小客栈,先将就一晚上吧。
我想想也是,既然我们两个这次是为了掩人耳目低调出行的。
那么也不用急于一时半刻。
既然知道小豆芽就在这附近,也可以跟人打听打听。
瞧她刚才碰瓷的那个熟练程度,我估计,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周围的人应该都熟悉她了。
于是,我和宋哲君来到了一家二层楼的小客栈。
说是小客栈,其实也就是个廉价的招待所。
一问价格,大通铺一晚上30块钱一个人,男女混住。
这我当然没法接受,忙问人家,有没有单人间。
“单人间没了,就剩一个双人间。不过里面的双人床也不大,你俩挺瘦的,挤挤可以。”
我想想也没别的办法,我和宋哲君都是女的,这有什么打紧的。何况这种地方人生地不熟,谁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宋哲君功夫又好,又懂医,我想,无论是遇到坏人还是受了伤,有她在,我终归都死不了。
所以,我转头问宋哲君怎么看。
可是这一回头,却发现身边根本就没有人啊。
咦?宋哲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