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萧陌。
医院的环境很简陋，他告诉我，这是在裕丰乡附近的小诊所。
“你怎么会在这？”
我动了动身子，肋骨处还是疼得令人发指。我不知道这些伤痛是因为摔得，还是因为打得。宋俊对我下手非常狠，我能理解。
“我跟着你过来的，可是到了大巴的终点站，才听人说你和宋哲君中途下车了。”
萧陌解释说，他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了小豆芽。
小豆芽认识萧陌，一年多前在龙叔的小龙虾店外，我曾和萧陌跟她有过一面之缘。
我虽然整容了，但她认识萧陌。
她看了萧陌给她的照片，告诉他，我和一个男扮女装的人在一起。
“小豆芽怎么会看出宋哲君是男人？”
“她说，宋哲君帮她接胳膊的时候，手伸进她的衣服。她能感觉到得到，她当时的表情和动作的踟蹰，包括手的触感，判断她是个男人。”
萧陌说，他从来没想过宋哲君会是宋俊。
当时有了怀疑后，他立刻叫沈彬去做了调查。
最后发现宋哲君入档的资料是伪造的。
“所以，帮助宋哲君的那个人，也是三叔？”
对三叔这个名字，我已经迷惑了好久了。
从一开始的何婉怡，到后面的苏怜，顾青裴，甚至是在后面的唐斌，甄珠。
似乎每个人都和他有关系，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可是，我再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孩子呢！小星星呢！”
我突然翻起身，一把抓住萧陌的手：“宋俊呢，他人呢！他知道星星的下落，你问他了没有！”
萧陌按住我，摇头。
“抱歉，他死了。”
“死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洒在我满是伤痕的脸上，疼得呼吸发紧。
宋俊死了，还有谁知道小星星的下落呢？
他说过，要让我尝一尝这种绝望的滋味。他要让我的儿子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永远静止人生。
他说，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我不顾伤痛，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去。
萧陌一把抓住我，将我牢牢圈进他的怀抱。
“晓萝！”
他叫出我的名字。
“我不是。”
我慌忙往外推他，可是那样沉重的拥抱，伟岸的身姿，我如何能够真的推得开?
何况，我扪心自问，真的很想推开么？
“晓萝！我知道是你！”
“我不是！”
我泪流满面，我说我必须不是。只有纪晓萝死了，只有我永远离开你的身边，我们的孩子才能不受牵连。
“萧陌，我不知道我们的敌人究竟是谁。可是岁月静好这种事，对于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来说……太奢侈了。我无法爱你，我无法再这么自私地期盼所谓的爱与关怀。你明白宋俊的那种绝望么？你明白，那种被全世界背叛，被全世界反对的那种绝望么？”
我说萧陌，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担必须要在一起的决心。
我是顾忘。
我忘不了的，始终只能是顾青裴。
而你萧陌，我必须忘记。
“就因为他死了么?”
萧陌趴在我肩上，声音悲伤。
我说是，就因为他死了。
你不觉得，死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么？有些活着迈步过去的东西，死了就真的全部解决了。
所以你让纪晓萝死了好不好，让她像林舒年一样死去。
林舒年死了，苏怜才能重生。
纪晓萝死了，顾忘才能重生。
“顾青裴没有死！江启年就是顾青裴！”
萧陌抓住我的双肩，吼出那一声让我不知所措的真相。
“谁都不用死，晓萝你明白么？我们所有人都在很努力地找寻真相，我们所有人，都在跟坏人对抗。我们只想把一切都归零，所有人都只想过上正常的生活，你明白么！”
“你，你说什么……”
我的意念在绝望中反转，绝望在希望里拉长。
当萧陌告诉我，江启年就是顾青裴的时候，我大脑嗡的一下，顿时短路。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顾青裴没有死。
对，他没有死。
他留给我的那封信，那个信封分明就是有问题的。
他死了的话，又怎么拿死后才发行的信封留给我？
我一直都有所怀疑，但却从来不敢相信。
我一直都觉得江启年让我似曾相识，却怎么也不敢往这个方向上想。
我看着萧陌，看着看着，泪水再次朦胧了双眼。
我说那又怎么样？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终究是个罪人。
我对不起小阡，我死也无法弥补他受到的伤害。
我是个罪魁祸首，我应该受到惩罚啊。
“晓萝。”
萧陌吻着我，轻轻地，淡淡的。
他告诉我说，让我冷静点。
“事情已经快要水落石出了，我这边进展很大，已经对马明磊那边留下的所有人布控了，只要一层一层的抓上去，很快就能抓到当年跟裕丰乡案件相关的人。而就算马明磊已经逃到国外去了，我们的国际刑警也会想办法采取跨国侦破的手段。晓萝你明白么？至少现在，我要对付的人，就是凌中一这一条线上的。即便我外公也有份。”
我眼神黯淡下来，我明白萧陌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无法承受的事太多了。
很多人在不得不做抉择的时候，都要经历像我一样的良心挣扎。
“可是没有办法，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错了，我们就承认，就改正。不是光死就有用的。”
萧陌扬起嘴角。
“晓萝，很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的，慢慢来。当时我们互相承诺过，就算知道我们之间一定会存在问题，也要一起去面对。你忘了么？你越是不急，那些做错事的人就越是着急。”
“萧陌……”
“所以，我这次过来，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意外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萧陌微笑着说道。
“什么好消息？”
“何婉晴醒了。”
“你说什么？”
何婉晴，真正的何婉晴。一直被萧陌和祁骁送在福利院里的，顾青裴的白月光！
“是的，她是被忽略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当年圣天使福利院事件里的第五个幸存者。”
萧陌说。
“现在，她已经被我秘密保护了起来。等我们处理完天蓬市的案子，就回去。”
萧陌说，他相信一定会有惊喜，“另外，你还记你刚来的时候，那天晚上，那个保安队长的事么？”
我连连点头，说我记得那个人，他杀了人，然后诬陷我。
“人不是他杀的，是江启年杀的。就像你猜的一样，他们是来对付你的。可你知道是谁买通的么？”
我摇头，说着，萧陌递给我一张照片。
照片中，保安主任拿了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一箱子的钱。
“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给钱给保安主任？”我诧异。
“你再仔细看看。”萧陌说。
我恍然大悟，“那个戴墨镜的，不是男人，是女人？”
“是邱叶子。”
萧陌说：“她的父亲秋田庆一郎是凌副总统的入幕之宾，也是他在远东地区的商贸口代表执行者。”“凌中一要杀我，但他并不知道我是纪晓萝对不对？”
“暂时不知道。但我并不清楚，背后这个三叔有没有把消息透露道那边。而这个三叔究竟是谁，我和顾青裴这里都没有任何头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只手遮天，很有可能是体制内的人。”“那我的儿子呢！小星星呢！对了，既然江启年就是顾青裴，那他说他儿子——”
我想起顾青裴给我看的那张模糊的照片，整个人的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