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华被她一推,后背重重的撞在车厢上,不明所以的抬眸看向她,“你说什么?”
这样一来,严锦宁对他就存了很深的防备。
她直视他的目光,正色道:“堂堂一国之君,夜帝陛下居然纡尊降贵,深夜潜入我们永毅侯府行窃?事情也才过去了几个月而已,陛下不会这么健忘吧?”
夜倾华一愣,倒是始料未及她会认出自己来。
严锦宁冷冷的看着他,“陛下是不是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她的态度很有些咄咄逼人。
夜倾华与她对望片刻,最后却是失声笑了出来道:“朕一直觉得你该是有几分心机和小聪明的,既然被你发现了,你现在倒是还敢这样跟朕说话?”
说话间,他忽而倾身向前。
严锦宁向后仰了身子回避,可是外面闹刺客的动静还没消止,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夜倾华俯视下来,脸上寒铁面具映在她的眸子里,寒光逼人。
“陛下难道还会杀我灭口吗?”严锦宁心里紧张,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夜倾华倒是没什么过分的动作,只道:“你觉得朕不会吗?”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侧目看了眼窗外,“这样的乱局之下,不可能不死人的。”
言下之意,就算她严锦宁今天死在这里,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做出交代。
严锦宁倒是没受他的威胁,反而勾唇冷笑,“陛下男人大丈夫,何必出言来恐吓我这样区区一介女子?您若真是有心要灭我的口,昨天夜里也就不会出手相救了。”
外面的厮杀声似乎已经逐渐停了下来。
在夜倾华的逼视之下和他对话实在压力很大,严锦宁就往旁边避开,然后才重新对上他的视线,心平气和道:“我是夜帝陛下的救命恩人,不是吗?以陛下您的身份和为人,难道还会做那小人行径,恩将仇报吗?”
这一点,倒是可以解释夜倾华昨夜对她手下留情的原因了。
夜倾华被她反将一军,不由的愣住。
这时候,外面就有侍卫禀报,“陛下,三名刺客,皆已伏诛,还请陛下明降谕旨,刺客的尸身要如何处置。”
然后又是一个东陵官员有些惶恐的声音道:“是微臣保护不周,竟然让刺客逼近陛下的车驾行刺,还望陛下恕罪!”
车厢里,两个人四目相对。
夜倾华看也没看外面的状况,他只是定定的望着面前的严锦宁。
这少女的脸上,有种过分自信的光彩,虽然明知道是伪装出来的,却依旧明艳动人。
她对他的信任,是写在脸上的。
夜倾华看在眼里,却是莫名的,心情一阵沉郁。
“你以为朕是怎样的为人?”他这样问道,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就带了冰冷的戏谑。
严锦宁微微诧异。
随后他却像是根本也就没打算等她的回答,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冷冷道:“别拿我的身份来衡量我的为人,也许,我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这话,明显就是话里有话。
他却也没等严锦宁反应,就先推开车门,径自跳下了马车。
司徒宸先行一步回宫了,此时负责随行的是一位礼部官员,那人已经是出了满头冷汗,赶紧走上前来,跪地请罪,“太子殿下临行前嘱咐下官,一定要照管好回程的仪仗,是下官失职,还请夜帝陛下恕罪!”
夜倾华淡淡的瞧了他一眼,就又看向了自己的亲卫道:“怎么回事?”
“陛下,刺客共有三名,皆已伏诛,应该还是尾随过来的西津的余孽。”那亲卫回道。
“哦!”夜倾华并没有大惊小怪,好像方才经历的就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样,他略一颔首,“那就收拾了继续赶路吧,是咱们自己的事,就别叫东陵人跟着受连累了。”
他却居然是这样的好说话?
那官员大为意外,却已然顾不得别的,还是连声道谢,“陛下雅量,多谢陛下宽宏。”
夜倾华没再多言,四下环视一眼,就又转身上了马车。
“把受伤的人都留下来原地包扎,其他人整理好,继续上路!”那侍卫有条不紊的做着安排。
夜倾华上车之后,严锦宁就更加警觉,狐疑的盯着他道:“看来陛下与我朝交好之心是真的坚定,这样的事也能一笑置之,全不株连?”
夜倾华重新捡起桌上那个杯盏,把里面的冷茶从窗口泼出去,又去过旁边的茶壶再斟茶,一面冷淡说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不要操心这些与你无关的闲事了。”
其实夜倾华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严锦宁当然识趣,也知道两国之间的事情完全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干脆就闭了嘴。
外面侍卫们很快打点好一切,重新启程。
严锦宁不再说话,夜倾华只是默默饮茶。
剩下的一半路,走得倒是十分顺畅,在进城之前,夜倾华就下令停车,把严锦宁放下了。
因为还没过城门,附近也没什么人来人往,倒也没过多的人关注。
他把严锦宁放下就没再管,仪仗继续进城。
严锦宁退到路旁目送,过了有一会儿,玲珑和灵玉也从后面快跑着赶来。
“小姐!奴婢听说路上夜帝陛下的车驾遇袭了,您没事吧?”玲珑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没事!”严锦宁摇头,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然后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城,雇一辆马车回府吧!”
“嗯!”两个丫头对望一眼,主仆一行匆匆进了城。
严锦宁回到永毅侯府,府里表面看上去一切如常,只说是严锦玉在养病,本来就只是件很平常的事,严锦宁的心里却总觉得奇怪。
“小姐,您怎么了?”灵玉伺候她换了身轻便点的衣裳,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试着开口问道。
“没什么。”严锦宁摇头,坐下来,捧过她准备的热茶喝了一口,“就是严锦玉的事,我总觉得怪怪的。珠胎暗结,这可不是件小事,按理说不管是母亲还是南康公主都不该会息事宁人的!”
灵玉想了想,皱眉,“可是也没听说有怎么闹啊!”
“你去暗中打听一下,严锦玉回来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当心别叫母亲察觉了。”严锦宁道。
“是!”灵玉谨慎应了,转身抱了她换下来的衣服出去了。
虽然冯氏压下了一切的风声,知道严锦玉回京先去过南康公主府的人不多,大部分的下人都只以为她是因为不舒服,连夜从行宫回来的,可她离开行宫的时间严锦宁是有数的,听了灵玉打听到的消息,马上就察觉了其中的反常之处。
“门房那边说大小姐是半夜回来的,还是夫人不放心,亲自出府去接的,回来之后就找了姜大夫,病得不轻,这两天一直足不出户的在养病。”灵玉说道:“可是大小姐明明中午就已经往回走了,怎么会半夜才回呢!”
“是啊!”严锦宁也是微微叹了口气,“从行程上看,她不可能是那时候才回城的,那么中间那两三个时辰,她又是去做什么去了?”
和萧廷玉有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冯氏让严锦玉养病,八成是为了遮掩严锦玉有孕的丑事,可她这样冷静的处理一切,反而不正常,难道……
她是和南康公主府之间又达成了某种约定了吗?
萧廷玉去而复返,分明是对自己还不死心的,难不成……
严锦宁一时也理不清楚头绪,只觉得心烦意乱。
这一天,已然是正月十四,次日便是上元节,一大早,严锦宁和严锦雯等人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却都被挡了回去,说是南康公主到访,正在老夫人在屋子里商量事情。
严锦宁心里一阵紧张,唯恐严家的这些人会为了严锦玉再把她给卖了,回到凝香斋也还是心绪不宁。
灵玉见她一直抿唇不语的坐着,也是心急如焚,试着安抚,“小姐您先放宽心吧,老夫人也知道这门亲事您不乐意,而且南康公主咄咄逼人,老夫人哪里会那么容易松口的。”
毕竟前世,冯氏这些人联合起来坑她的时候,老夫人就算没掺合,也只是袖手旁观了,严锦宁对老夫人也没什么信心,这会儿就更不敢大意。
就这么干坐着,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玲珑才从外面跑进来,“小姐,有结果了!”
严锦宁心里的一根弦猛然绷紧,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怎么样了?南康公主过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灵玉赶紧迎上去。
“大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玲珑道:“婚期就定在二月里,说是南康公主府明日就过来下聘。”
灵玉心里也是一阵紧张,回头看了严锦宁一眼,又再确认,“就只是定了大小姐的婚事?”
“是的!”玲珑点头,“奴婢本来也不放心,特意跟陈妈妈确认过的,陈妈妈亲口说的,南康公主松口了,说愿意聘大小姐做江城郡王的郡王妃,可能……是因为大小姐有了身孕的关系吧!”
“这么说倒也解释的通。”灵玉道,还是回头去看严锦宁的反应。
严锦宁面上表情不见半点放松,思忖了片刻,还是笃定的摇头,“不!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
这件事里面,肯定还夹带着猫腻,只是……
冯氏和南康公主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打算呢?不可能一个两个的就这么皆大欢喜的各自妥协了。
一时间严锦宁也只觉得千头万绪,正在费力的思索,外面就有门房的婆子陪着笑过来,“二小姐,这里有给您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