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树荫笼罩下的停车位上。
沈别坐在驾驶室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道:“等会我来接你回家。”
姜黎笑着看向自己的男朋友沈别,温煦的日光洒落在他的肩上,一身黑色西装加上金色边框眼睛,就像是梦里的白马王子。
她觉得她所有的运气都拿来遇见他了。
姜黎莞尔道:“好,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昨晚姜黎收到高中同学王珊珊的短信,约她来这吃个饭。
王珊珊曾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在姜黎最苦难的时候是她施以援手。
后来,王珊珊高中毕业出国了,那时的姜黎还没有手机,两人才失去了联系。
姜黎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心里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她下意识回头看向靠在车边的沈别。
突然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好像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不是几米,是几个世界,甚至有几个瞬间,她看不清他的脸了。
一阵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她忽然想起,昨晚睡觉时意识浮浮沉沉,像是困在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里,她看见一把匕首插在沈别的胸口,白色的衬衣被鲜血染红。醒来看见了紫红色的晚霞,沈别正坐在窗边看书,她就知道,只是一场梦罢了。
“沈别,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上去?”姜黎凝视着他,惴惴不安地开口道。
沈别点点头,温柔地说了声好,锁上车,牵起姜黎的手往酒店走去。
掌心温度交汇的刹那,她才心安。
走到酒店门口,姜黎却停下来脚步,面露疑惑,摸了摸下巴,疑惑地道:“这酒店怎么这么冷清,门口连服务员都没有?我们是不是来错了?而且这门好奇怪……”
酒店的大门是复古的红木制成的,门上印着一个狼的图案。
沈别抬头看了眼酒店的灯牌,的确是味成酒店。他突然紧皱眉头,头疼得快要炸开似的,一阵眩晕感向他袭来,他单手按住太阳穴,像是深陷在一片混沌的漩涡里,好像看见熊熊燃烧的大火,又看见一对新人在鲜花与掌声里走过红毯,转眼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有一把匕首,耳畔似乎有凄厉的哭声响起,但胸口剧烈的疼痛感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迷雾渐渐散开,所有感官蓦地清晰了起来。
姜黎见沈别面色惨白,急忙问道:“沈别,你怎么了?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去医院……”
她扶着沈别转过身,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背后冒出冷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来时的路,多了一堵墙。停着的车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倏忽间,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切的变故都预兆着大事不妙。
姜黎拉着沈别往里走了两步躲雨。
一滴汗珠自沈别额间落下,他半睁着眼,右手捂着胸口,垂下的眼睫遮挡了瞳孔中晦暗不明的情绪,他沉吟道:“我好像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先进酒店,等会再解释。”
姜黎尝试着伸出手,就快触碰到大门,门却“吱呀”一声自动开了。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扶着沈别进来了,大门自动关上,门内的装饰和普通酒店没什么区别。
沈别闭着眼,脸色惨白,他背靠在门上,满头大汗,缓缓坐了下去。
饶是姜黎一肚子疑问,也顾不上了,只满心担忧地看着沈别。
“沈别,要不我去给你找点热水?”姜黎蹲下来问道。
沈别拉住姜黎的手腕,睁开左眼,低声道:“别走,我没事。让我缓缓……”
片刻之后,沈别才缓缓站起来。
下一秒,姜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花香,将她包裹在其中,沈别没有说话,只是抱得很紧,仿佛只要稍不留神,姜黎就会消失。
沈别的呼吸有些急促,姜黎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沈别突然开口轻轻地叫了她的名字,带着某种紧张迫切的确认。
“我在,怎……怎么了?”姜黎抬手回抱他,轻轻地拍了拍,问道。
沈别松开姜黎,静静地看着她,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令她四肢发凉。
沈别扶了一下金框眼镜,缓缓道:“沈别扶了一下金框眼镜,缓缓道:“我们大概是穿越了。在这个世界的构造与地球一样,但生存法则不同,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参加狼人游戏。赢得游戏的人继续活着,并且在游戏中获得的积分能换成现实中的钱。输的人也会在现实中死去。参与游戏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意外参与,一种是强制参与。每半年必须参加一次。””
姜黎沉默着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然后面露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同时进的酒店,沈别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沈别抬手指向三楼,说道:“三楼的LED屏上有字。打开你的手机,应该有身份牌了。每场游戏的具体规则不同,手机上应该有提示。”
姜黎方才进来,满眼都是沈别,根本无暇观察环境,她一抬头,看见LED屏上的几个大字:“欢迎来到狼人游戏”。还有几个小字:“游戏开始”。
顿时间,她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看沈别。
她打开手机,上面显示了一个数字“9”以及红色的“狼人”二字,右下角还有小小的“提示”。
提示:前往“666”号房间领取专属道具。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别,翕合着薄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沈别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就凭着手机和LED屏?
她的提示就那么一句话,沈别的提示会有那么一大段?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不远处的楼梯传来脚步声。
姜黎下意识抓住沈别的手,凝视着渐渐显露出来的影子。
沈别侧过头在她耳畔轻声道:“没事的,我在。”
酥酥麻麻的,令她暂时抛却了紧张感。
但下一秒,看见楼梯转角出来的两人,她心仿佛是投入了一块巨石,原本平静的湖泊,溅起一阵巨浪,令人手脚发凉,直冒冷汗,嘴巴不停地颤抖,无边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窒息地仿佛溺水的人。
年少时被校园霸凌的记忆如洪水一般快要将她淹没。
她蹲在漆黑的四方空间里,逐渐微弱的哭声和呜咽声伴着间歇的撞门声在四方空间里回荡。水滴声一点一点地敲打在她的心上。
明明有脚步声,却仿佛她不存在似的听不见她的叫唤。
心渐渐沉了下去,连哭都没了力气。
姜黎被关在教学楼四楼西边的女厕所一整夜,抱着双膝,直到天明有清洁工阿姨发现了昏迷的她。
而那场校园霸凌的指使者就是眼前身穿黑色裙子的女生白月,挽着她的是路纪,白月青梅竹马的恋人,姜黎的高中同桌,也是校园霸凌的看客之一。
姜黎的母亲是个普通的工人,而她的父亲却是一个杀人犯,是她十八年悲剧的罪魁祸首。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谋杀了姜黎的外祖母,被判了死刑。
白月知道这件事后,对姜黎抱有偏见,当然,这件事在整个年级段传得沸沸扬扬的,除了王珊珊和萧斐夏,没有人愿意和姜黎做朋友。在姜黎和路纪做了同桌后白月更是百般刁难她,最后发展到了校园暴力的程度。
沈别站在姜黎身前,挡住了来自两人审视的视线,左手依旧牵着姜黎,即使被捏得有些疼,也没放开。
白月扬起下巴,倨傲地问道:“你是几号玩家?你身后的那位呢?”
姜黎强忍恨意,冷着脸站出来,冷声道:“白月,路纪,你们在这做什么?”
如果眼前的两人是狼,应该和她一样,要去“666”房间,但他们却在进入酒店后往门口走。很显然,不是同个阵营的。
“姜黎?是你啊,我们怎么就不能在这?”白月蔑视着姜黎,话语里尽是讥讽,“对了,我记得你的父亲是杀人犯,那你进入这个游戏岂不是所向披靡了?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呐!”
路纪附和着点点头,同样的一脸不屑。
姜黎心里一沉,所有感官就像是从冰水中剥离出来,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去看沈别的表情。
背井离乡上学、就业,好不容易才摆脱伴随了她十八年的偏见,她自然把不堪的过往深埋心里。
她从未对沈别提过自己的父亲,便是害怕他知道了会和那些人一样歧视她。
当然,她对未曾谋面的父亲没什么感情,甚至是恨他的。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甚至因为她的父亲,她的很多条路已经被堵上了。
不想让沈别知道,只是因为她太害怕失去了。
“大清都亡了,还兴连坐呢?不愿再笑。”沈别冷哼一声。
姜黎抬起头,抿着嘴唇,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别,他一向温和,即便是怼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阳怪气,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人设崩塌”,但她心中却是窃喜。
“罪不及子女的前提难道不是惠不及子女吗?”一道男声从楼梯口传来,振振有词的样子,仿佛自己是个正义之士,要来捍卫人间正道。
沈别当即反驳道:“这句话没错,但请你告诉我,姜黎的父亲,在她还没出生就死了,没有留下一分钱,怎么惠及子女了?”
沈别的维护令她心里一酸。
强忍着泪水的姜黎抬头看着沈别,忽然发现她只能模糊地回忆起沈别温柔的目光以及空中飞舞的雪花。那是两年前的情人节……然后呢?
她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越来越多的谜团缠绕在她的身边,像是把她裹进一场无际的浓雾中。
“章散,你原来也在?”白月面露喜色道。
章散,白月的小跟班,在那次校园霸凌事件中扮演了直接施暴者的角色。
章散朝着白月笑笑,又恶狠狠地瞪着沈别,想了半天也没吐出个象牙来,一脸愠怒。
“恕不奉陪。”沈别拉着姜黎的手,前往洗手间,解释道,“出门前你喝了两杯水。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姜黎点点头,埋下满心的疑惑,先去解决了三急之一。
刚准备冲马桶,寂静的厕所突然有了轻微的摩挲声,好像是有什么人蹑手蹑脚地在瓷砖上走着。姜黎的动作僵住了,耳畔传来持续的“滴答滴答”声,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令人心焦。
“沈别,你在外面吗?”姜黎声音有些颤抖。
“我在洗脸,怎么了吗?”沈别温煦的声音令她安心片刻。
方才的摩挲声消失了,仿佛是她的幻觉。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姜黎警觉地往门下缝隙看去,半张人脸贴在地面上,一只眼珠转了转,眼中带着猥琐。
她霎时间没忍住叫出了声。
正在洗手台洗手的沈别听见姜黎的尖叫,连忙冲了进入,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性趴在地上,侧着头想要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