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阮晔从来不是做事不求回报的人。
“你想做什么？”姜黎握紧拳头，语气平静，实际上内心已经是波涛汹涌了。
“赔偿我们的设备。我们就放你走。当初让你免费实验，你已经占尽了便宜，不过，你既然过河拆桥，也别怪我不客气。”阮晔眼眸里尽是贪婪。
姜黎垂眸道：“我弄坏了你的设备，赔偿是理所应当的，你开个价吧。”
阮晔道：“5000万。”
霎时间，姜黎傻眼了：“5000万？！你疯了吧？我上哪给你弄五千万？你这是敲诈！”
阮晔说道：“我知道你拿不出5000万，所以，特地给你安排了另一个选择。”
“什么？”姜黎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你来当志愿者。”阮晔说道。
姜黎沉默着看向他。
好不容易才斩断的通道，她何必回到原点。
她靠在沙发上，干脆破罐子破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穿越时空的通道你们自己搞，别来找我实验。”
阮晔眼神里带着诱惑：“你难道不再见你的男朋友一面吗？”
姜黎抬起头，看向阮晔的身后，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沈别，低声喃喃道：“他好像就在这里。”
阮晔顺着姜黎的目光看去，身后没有一个人，他不禁四肢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阮晔不甘心，又说道：“你就这样放弃他了吗？”
姜黎道：“如果我想留在那，我就不会回来了。”
“那里，应该有你想要的一切，留在那不好吗？”阮晔问道。
“回到现实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你愿意留在梦里吗？”姜黎反问道。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她可能真的愿意留在梦里，但她没办法抛下养育她多年的母亲。
“你既然决定这个设备那么好，为什么不自己去试试看呢？”姜黎继续问道。
阮晔一噎，顿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当然是因为怕死。
阮晔不回答，姜黎替他回答了：“因为你知道，温柔乡英雄冢，一个美好的梦境，要用生命来换，你愿意吗？想来你是不愿意的，不然你就自己去试试了。”
虽然姜黎觉得那些不是梦，都是真实经历过的，但是她不能心软，她不能再冒险了。
至少，要等到母亲百年之后，她再行打算。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所以姜黎决定留一线：“我不会揭发你们这个项目还在继续的事情，但是，若是你们胆敢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保证，你们所有的心血都会白费。你用钱的事情威胁我，归根结底，还是怕我说出去吧？有需求就有市场，你们应该能找到给你们投资的人吧？所以，各退一步。我就当做今天没有来过这里。”
姜黎看向站在落地窗边的沈别，她不敢上去，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幻觉，只要她一走上前，就会消失。
阮晔点了点头道：“行，我答应你。”
他发现姜黎有些走神，眼神落在他的身后，该不会真的有人吧？脊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他缓缓转过头，什么都没有。
所以，姜黎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
姜黎的眼眸里尽是眷恋与不舍。
“我走了……”姜黎低声呢喃，仿佛情人的细语。
阮晔觉得姜黎绝对不对劲。
姜黎不能在这里出事，于是他让人亲自送姜黎回去。
走出NF大楼的刹那，姜黎有一种错觉，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只要她回到家，沈别就会在那等她。
“地址是哪？”司机这么问她。
她下意识报出了她和沈别一起买的房子地址，刚想改口，又抱着一丝希望。
但是她到了那，连小区门口都进不去。
忽然，她转过头，看见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小区。
沈别！
又是幻觉吗？
她隔着几米跟在后面。
忽然，沈别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时空，四目相对。
姜黎看着沈别紧锁眉头，便知他看不到自己，失望地低下头，等她再看的时候，沈别已经消失了。
她想，她是不是该去找心理医生看一看？最近出现幻觉的频率太高了。可她又觉得，这样也好。偶尔能看一看沈别，就好像，他还在身边。
但姜黎母亲察觉到了姜黎偶尔的失神，以及肉眼可见的精神不振。
最终，姜黎还是去看心理医生了。
她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出现了幻觉。
心理医生对她进行了催眠治疗。
她的内心平静了不少，但幻觉还是会出现，梦里也还是会有沈别，而且是以前没有发生过的事。
也许不是幻觉？会不会是因为通道没有完全斩断？
当她出现这个想法时，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她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他们是否安好，内心惶恐不安。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继续等下去。
直到她能抛下一切，去另一个世界。
沈别做饭的时候，发现醋没了，便把厨房交给了姜黎母亲，自己去小区外的小超市买一瓶醋。
余晖落下，人来人往，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人跟着他，一回头，什么也没有了。
姜黎母亲给姜黎安排了几场相亲，要么被姜黎拒绝了，要么姜黎走个过场，后来姜黎母亲也就放弃了。
五十年后，姜黎母亲病逝。
白发苍苍的姜黎在母亲的坟头告别。
在这里，她再也没有什么牵绊了。
NF研究所已经更换了负责人。
是个年轻人，看上去温文尔雅。
“我们这个项目老年人优先享受，成功了，就是又有了一次生命，失败了，可能就回不来了。您确定了吗？”年轻人温声提醒道。
“确定。”姜黎眼神坚定。
更换负责人后，项目的研究方向并没有发生改变，依旧是研究魂穿，和以前的形式差不多，只是不会再有什么游戏，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就会去到那个世界。
早在二十多年前，这个项目就重新开放了，并且不收一分钱。
只是那时候，姜黎母亲还在世，姜黎便想多陪母亲几年。
姜黎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样的，但她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她坐进了一个胶囊状的一个小空间里。
身上还有一些检测仪。
她缓缓闭上了眼。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她仿佛置身于电视台，无数组画面在她面前闪过。
她上前一步，看见沈别望向她时迷茫的眼神——那是沈别不记得她的那次，第一次进游戏，沈别为了保护她，死在了她的面前，她想，如果沈别没有遇见他，他是不是会过得更好。结果她在医院看见忘记了她的沈别，把自己腿摔断了，万幸的是，游戏里的沈别并没有忘记她。
她转过头，看见一身古装的沈别，风流倜傥，俨然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忽然，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红色，好似被盖上了红盖头，而掀起盖头的正是这位翩翩公子。
一转眼，两人走过红毯，一场中式婚礼惊艳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交拜的刹那，她一抬头，看见医院的走廊，隐隐约约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她看见靠在墙壁上，掩着脸低声哭泣的沈别。
她的心里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在上面，她想走过去，掰开他的手，想让他别哭了。但是，手指触碰到沈别的刹那，这个场景就变成了泡影。
无数个泡泡飘在空中。
无数个沈别在里面。
她要如何去找到他呢？
姜黎伸出手，触碰到第一次去参加狼人杀游戏的泡泡，里面的他们还在去酒店的路上。
泡泡破了，身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为什么？
难道进入平行世界不是通过这些泡泡？
姜黎低下头，发现脚下的一段路在发光。她试着又戳破了一个泡泡。
又有一段路在发光。
最后，她戳破了所有的泡泡。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熟悉而陌生的湖畔。
这好像是她最后一个戳破的泡泡。
是蜜月旅行的那次。
他们在湖畔许下白首的誓言。
她似乎回来了？
她感觉到了身侧的温度。
“沈别……”姜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早知道就不让你在这里睡觉了。”
姜黎一抬头看见沈别温柔的目光，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怎么哭了，什么梦这么可怕？”沈别揉了揉姜黎的脑袋，细声问道。
“我梦见……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姜黎抱住他，轻声说道。
“不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直到我们白头，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沈别说道。
姜黎抬起头，在沈别嘴边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沈别感受到姜黎落下的泪水，捧起她的脸，吻去她的泪珠，又沾湿了她的嘴唇：“别怕，我在，阿黎，我在这里。我们，都在。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
姜黎愣住了，抬头看向沈别。
沈别解释道：“我记得我在很多个世界等你，等到了白头也没等到你。直到某一天，时间仿佛回溯了，我又见到了你。阿黎，我们可以一起白头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