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薛府门房 日 外
郭得友顾影来到薛府门前。
郭得友敲门,门房打开一道门缝。
郭得友:你们家主人呢?
门房没说话,上下打量了郭得友几眼,把门重重的关上了。
郭得友和顾影对视一眼。
顾影上前敲门,比之前急促了很多。
门房不耐烦地打开门。
顾影:认识我么?
门房没有反应。
顾影:你们家法事是我妈做的。
门房:小神婆?
顾影:家母昨日开天目四查,见贵府怨气大涨,恐小姐尸首有变,特嘱我前来查看。
门房大惊:哦,哦,这就带您过去。
门房打开门,郭得友和顾影走了进去。
2。 薛府后院 日 外
家丁驾着丁卯来到灵堂外的院子。
薛庆阳回身上下打量着丁卯。
丁卯:等等,等等,薛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薛庆阳:放心,只是走个形式,换了衣服进去躺上一躺而已,又不会真的让你给我女儿殉葬。
丁卯:殉葬?
薛庆阳:请!
家丁架着丁卯往灵堂里走
丁卯慌张:等一下!
薛府灵堂 日 内
丁卯被架进了灵堂,一看见棺材,丁卯更惊慌了。
薛庆阳:公子刚刚说了,担当,便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承担应有的责任。
丁卯:我,我不明白。
薛庆阳:一日夫妻百日恩,以公子口中的担当二字而言,莫说只是走个过场,便是真的舍命相陪,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丁卯:什么一日什么夫妻,这都关我什么事啊?放开我!
4。 薛府后院(走廊区域)日 外
顾影和郭得友路过后院的时候,听到了来自灵堂里丁卯的叫喊声。
薛府灵堂 日 内
丁卯被家丁抬着,要扔进棺材里。
薛媛媛的尸身就在丁卯身边,丁卯拼命挣扎。
丁卯:住手!快住手!
薛庆阳:看来,还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门房带着郭得友顾影进入灵堂。
门房:回事!
薛庆阳看到三人,非常生气。
薛庆阳:混账!谁让你带外人进来的?
门房:河巫大人说……
顾影抢着说:我是张神婆的女儿,我妈说昨天的法事有些遗漏,让我今天再来检查一下薛小姐尸身。
薛庆阳冷冷的:哦。这是我家私事,今日也没请神婆上门。什么时候连跳大神的都管的这么宽了?
郭得友突然开始了浮夸的表演。
郭得友:丁大少?寿衣?难道?您跟薛小姐原来是……还是这外国的思想比较开放啊。可是,你怎么能……
薛庆阳:这人是谁?
顾影指着郭得友:他?他是我的帮兵,小跟班。
顾影连忙把肩上的包摘下来,扔给了郭得友。
郭得友示意家丁放下丁卯。
郭得友:放下,赶紧放下!你们也真敢,真给人摸坏了,你赔的起么?
众人疑惑的停手,但是仍然押着丁卯。
郭得友:丁大少爷,不是我说你。天津卫那么多的堂子,去哪儿不好,非要去调戏人家大宅门里的小姐……
丁卯急了,刚要说话。
郭得友赶紧提高嗓门打断他:就说你们家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这么败。我说句不中听的,这要是让警察局知道了,你可让你们商会怎么收场哦。
薛庆阳:商会?什么商会?
郭得友:漕运商会啊?你不知道?
薛庆阳:漕运商会我当然知道,但你刚才说他是?
郭得友:丁大少啊,漕运商会的大少爷,丁卯。
薛庆阳愣住了,看着丁卯,说不出话来。
郭得友:刚刚才从德意志留学归来,一身洋味还没散呢。
薛庆阳:他就是漕运商会刚刚回国的丁少爷?
郭得友:我去他们家灵堂送过纸扎,见过,错不了。
薛庆阳不知所措。
6。 薛府大厅 日 内
大厅里除了薛庆阳,郭得友,顾影和丁卯,再无别的下人。
郭得友、丁卯和顾影的面前都摆着一个小匣子,三人打开,里面是玉质的手把件。
薛庆阳:小女新丧,鄙人悲痛至极,闹这么大一场误会,实在是不应该。招待不周,还请丁少爷多担待。一点小小心意,算是赔罪。
郭得友:这就不必了吧。
薛庆阳:几位不必推辞。在下做事不周,连累丁少爷受了惊吓,理应如此。小女早丧,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些家门丑事,希望也只有这个屋子里的人知道就好。
郭得友和顾影对视一眼,顾影上前收起手把件。
丁卯一愣,把小匣子扣上。
丁卯:薛先生,你这是想封我们的口吧?
郭得友在一旁脸都绿了。
丁卯:实话实说,我今天是来查案的。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都说出来吧。
警察局办公室 日 内
虾摸海探头探脑的推门走进警察局付队长办公室。
虾摸海:队长,找我?
付队长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抬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两个大洋,扔给虾摸海。
虾摸海手忙脚乱的接扔过来的大洋。
虾摸海:哎呦队长,瞧您。我这两天是挨门挨户巡街挺累的,不过这也是我一个警察的份内事……
付队长:你要不要紧?脑仁是素的么?这钱能是给你的?
虾摸海:那这是?
付队长:肖小姐订婚,咱警局不能跌面,上劝业场给肖家小姐置办点儿新鲜玩意儿。
虾摸海:队长,人肖家家大业大的,什么玩意儿能算新鲜?再说您这点钱……
付队长:不就是个心意么,你自己想办法!
虾摸海连忙堆起笑容退了出去。
8。 薛府大厅 日 内
薛庆阳正襟危坐,一脸无奈。
丁卯:你是愿意在这说,还是跟我回一趟警察局?
薛庆阳犹豫。
丁卯:那就不好意思了。
丁卯上前一步,威胁意味明显。
薛庆阳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
薛庆阳:薛某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夫人走得早,薛某更是对小女宠爱备至。如今世道混乱,薛家业算是书香门第,薛某便一直将媛媛留在身边亲自教导,生怕她在外有什么闪失。去年,薛某带媛媛参加庙会,一转脸的功夫,就走散了。我们想方设法四处寻找,也去警局报了案,都是一无所获。大概半年之后……
9。 薛府大厅 日 内(闪回)
薛庆阳坐在椅子上打盹。
贵叔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语无伦次的比划着。
薛庆阳:怎么了贵叔?
贵叔:老爷,小姐……小姐……
薛媛媛被下人领进大厅,薛庆阳激动地走到女儿面前,薛庆阳想上前一步拥抱女儿,薛媛媛却退后一步低了头,薛庆阳不明所以低头一看才发现薛媛媛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薛庆阳脸色一沉看向一旁的贵叔。
薛庆阳:贵叔,吩咐下面人,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当家贼处理。
贵叔(担忧的看了薛媛媛一眼):是。
10。 薛府大厅 日 内
薛庆阳继续说着。
薛庆阳:后来我们百般追问,才知道她那日遇到一个富家公子,那畜生不知用什么什么手段,竟哄骗的媛媛随他私奔,更死心塌地的怀上了他的孩子。媛媛被他安置在一处民宅,以安胎为由不许她离开。可媛媛想家心切,寻了个机会跑了出来。
丁卯:这富家公子人呢?
薛庆阳:薛某虽不齿此人行径,但木已成舟,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想寻到这畜生,让他与媛媛完婚,但媛媛死活都不肯说出那畜生的一个字。想到孩子毕竟是我薛家的骨肉,就私底下找了稳婆,把孩子生了下来,想让媛媛安心抚养孩子长大。没成想,前些日子孩子刚刚满月,薛媛媛竟然带着孩子偷偷跑了出去,等再找到她的时候,人已经漂在河里了,孩子也一直没有找到。
薛庆阳说完,看了一眼郭得友等三人,三人有点疑惑。
薛庆阳接着说:此等家丑,薛某实在无颜见人。是以才没有报官。想先发送了小女,再做打算。
丁卯问道:你刚才说,孩子刚刚满月?
薛庆阳:对,刚出了月子。
丁卯:那就没错了。现在我只想搞清楚一件事情,薛小姐是怎么死的。她的死因有三种可能。自杀、意外,还有谋杀。她抱着孩子投河自尽是为自杀,不小心失足坠入河中则为意外。可是如果是她跑出去会那个富家公子,结果母子两人都命丧此禽兽之手,那就是一起很严重的谋杀案了。
薛庆阳:丁少爷怎么知道孩子也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孩子,我们一直没有找到。
丁卯一指郭得友:我师哥找到了。
薛庆阳惊讶:师哥?你不是小神婆的帮兵么?
郭得友瞪了丁卯一眼,尴尬回答:呃,兼职,兼职。我的主业是五河捞尸队的。有个孩子的尸身已经在龙王庙停了几日,看大小也是刚刚满月,这段时间也没有发现任何别的死婴弃婴,那孩子应该就是令爱的孩子。
薛庆阳:罢了,媛媛都已经没了,我也不想再认那个孽种。
郭得友:毕竟是薛家骨血,母子合葬,也算是团圆。退一万步,就算那孩子不是薛小姐亲生,薛家也算做了件积德的好事。过几日那孩子要是再无苦主认领,就要被我们裹上草席,一把火烧了。
顾影:恕我直言,府上这般大难,定是冲了煞,让孩子入土为安,会有福报。
薛庆阳思忖半晌:也好,明日我让贵叔带人去龙王庙,把孩子敛回来,一起葬了。
丁卯再次插嘴,语气生硬:还不能下葬,薛小姐死因尚未查明,等我验尸之后,自然会给薛老爷一个交代。
郭得友无奈,薛庆阳发怒。
薛庆阳:还嫌我们薛家出的事儿不够大吗?薛某费尽心思想要掩盖家丑,就劳烦丁大少爷别再生事了,让我薛某尽快淡忘了此事。天津城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我们并没有报案,丁大少冒充媛媛旧友,贸然登门造访,也不知这样做合不合规矩。
丁卯瞥了郭得友一眼,郭得友假装没看见。
薛庆阳:薛某理解丁少查案心切,也希望能丁少能体恤薛某。丧女悲切,不多留几位了。
三人无奈,只好离开。
11。 龙王庙大殿停尸台 夜 内
大殿的停尸台前,郭得友小心翼翼地用白布把死婴包好,再盖上草席。
这时丁卯突然在郭得友身后探头。郭得友回头一惊,二人对视。
郭得友:嗯?
丁卯:没事,看看。
郭得友又将草席好好盖了盖,走出停尸台,放下外面的帘子。
丁卯:这婴儿,真要交出去么?
郭得友:不交出去,你跟他妈埋一起?
丁卯:薛媛媛怎么死的,这孩子又是怎么死的,还有到底是谁要来偷这孩子的尸体,这些可都没弄清楚呢。
郭得友:那你去查啊。
丁卯:今天薛庆阳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再上门肯定行不通,等薛家母子两一下葬,这些线索就全断了。
郭得友:办法总归是有的。
丁卯:什么办法?
郭得友:目前还没有。
丁卯:你那些江湖上的邪门歪道不是多着呢吗,看看有没有别的切入口?
郭得友:你骂谁呢?
丁卯: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呢,点烟辩冤什么的?
郭得友: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你说话呢?当点烟辩冤玩呢?说辩就辩啊?
丁卯:那怎么办啊?
郭得友打断:当着孩子面商量怎么查他妈妈,怎么查他姥爷,查他们全家,合适么?咱嘴上积德,人家今天专门打点了,说给孩子好好置办,明天就来接人,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耽误我干活儿。
丁卯:你接这活儿,能挣多少钱?
郭得友:干嘛?这还没正式收你呢啊,就惦记着呛我生意了是吧?
丁卯:这孩子跟我爸一起捞上来的,人是你捞的,你最清楚。我得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孩子,就是薛家。我要是不查,谁查?但是我现在没有门路,算我雇你。你帮我查案,我给你三十大洋。
郭得友:把我当我什么人了。
丁卯:五十。
郭得友一愣,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12。 龙王庙内院 日 外
贵叔领着一个家丁来到龙王庙,郭得友正在内院洗漱。
贵叔抱拳:小郭师父。
郭得友擦擦脸:贵叔。
贵叔:辛苦捞尸队的老少爷们儿了。
郭得友:份内的事儿,客气了。
贵叔:都准备妥当了?
郭得友:孩子就在殿里呢,不过有些过场还得走一下。
贵叔:什么过场?
郭得友:这位小哥,你先上柱香,送孩子一程。我跟贵叔进去把孩子请出来。
家丁走向香炉,郭得友和贵叔走进大殿。
13。 龙王庙大殿 日 内
郭得友跟贵叔看着大殿里停尸台上已经装进小棺材的孩子。
贵叔点点头。
郭得友将棺材合上,整理一下。
郭得友转身,却没有把棺材交给贵叔,贵叔有点意外。
郭得友:贵叔在薛府时间不短了吧?
贵叔顿了一下:小四十年,大半辈子了。
郭得友:这么说来,薛小姐是您看着长大的了?
贵叔:夫人生媛媛的时候难产去世,媛媛从小就数老爷和我最亲,我一直当她是我半个闺女。
郭得友:那媛媛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贵叔:还能是个什么样,傻孩子呗。她爸平时看得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心里头啊,透得跟块儿玻璃似的。总觉得这世道上,人人都像她这么善良,没人有坏心眼儿。
郭得友低头沉思:这么个姑娘啊……
贵叔:可不是么。
郭得友抬头:那您觉得,您这半个闺女,走得踏实吗?
贵叔瞥了郭得友一眼。
贵叔:郭师父这话的意思,我不太懂。
郭得友看着贵叔:这样的姑娘,初为人母,会舍得死吗?
贵叔也盯着郭得友,想了半天,低下了头。
贵叔:老爷不查,我一个做下人的,能说什么。
郭得友:这姑娘要是走的不明白,贵叔你心里就一点都不在意?
贵叔低头不语。
郭得友:贵叔,我是捞尸队的,水里的事儿,我比谁都明白。薛小姐死在河里,您要是愿意的话,就跟我念叨念叨,没准我能帮上忙。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不能就不明不白的没了。
贵叔沉默没说话。
郭得友一直看着他。
贵叔抬起头:那天晚上……
14。 薛府大院 夜 内(闪回)
薛庆阳大喊:媛媛!媛媛!
贵叔和众家丁跑到院子中,看到老爷从薛媛媛闺房中跑出来。
薛庆阳:媛媛呢?
贵叔:一直在屋里哄孩子啊,我们没见着。
薛庆阳:人没了!
贵叔:啊?那,孩子呢?
薛庆阳:都不见了!都给我出去找!快!
贵叔:哎!这就去!
薛庆阳:你们先找,我回屋加件衣服就来。
贵叔:老爷您歇着吧,我们去找就好,没事,大晚上的,小姐带着孩子,也走不远。
薛庆阳:别废话了,快去!
贵叔带着家丁们拎着马灯涌出薛府。
15。 龙王庙大殿 日 内
贵叔眼帘低垂。郭得友看着贵叔。
贵叔:我们找了大半宿,也没见着小姐。等再回到府里……
16。 薛府大院 夜 内(闪回)
贵叔和家丁垂头丧气地回到薛府,赫然发现薛媛媛浑身湿透的横在院子中。
薛庆阳也是一身湿透,颓坐在台阶上。
贵叔一个箭步冲上来,扑在薛媛媛的身前,发现薛媛媛已经没了呼吸。
贵叔:老爷……
薛庆阳:我在河面上……找着的……
贵叔:孩子呢?
薛庆阳摇头。
17。 龙王庙大殿 日 内
郭得友听贵叔说完,有些疑惑。
郭得友:贵叔,也就是说,您没有亲眼见到薛媛媛的尸体从河里捞上来?
贵叔点点头。
郭得友琢磨了一会:不早了,把孩子接回去认娘吧。
贵叔:哎。
郭得友想了一下:我帮您一起把孩子送回去,好多规矩,我怕下人不明白,犯忌讳。
贵叔:这就不用劳您再辛苦一趟了吧。
郭得友:不碍事,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贵叔想了想:那真是有劳郭师父了。
郭得友:客气。
18。 薛府院子 日 外
郭得友抱着孩子的棺材,下人替郭得友支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慢步跟在后面。
贵叔也跟在一旁。
19。 漕运商会丁卯房间 日 内
丁卯收拾东西,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碰到胡总管走进来。
丁卯:胡叔。
胡总管:少爷,这是要出门?
丁卯:有事?
胡总管:小事。市政府秘书长的女儿肖兰兰要订婚,你代表咱们漕运商会,去随个份子。
丁卯:为什么?我代表不了商会。
胡总管:会长不在了,你最合适。
丁卯:那你也可以啊,一个订婚仪式而已。而且,咱们漕运跟肖家,不是还有些过节吗?
胡总管: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那都是上一辈儿的事情了,现在你们也不小了,开始能挑起事儿来了,正是缓和关系的好时机。说不定以后还能有相互合作,互惠互利的生意可以往来。而且,以后你接管商会,如果能拓展出肖家这条线,漕运的生意肯定会很快进入正轨。现在会长走了,不管是漕运的人,还是外头的生意伙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去随这个份子,最合适不过了。
丁卯:第一,我没兴趣。第二,我没时间。
胡总管:没时间,你有什么可忙的?
丁卯指了指手头的皮箱:我还要查案,今天还得赶回龙王庙去。
胡总管突然不悦,表情严肃。
胡总管:少给我提龙王庙,你是漕运商会的接班人,天津卫有你这一号人物字号。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搬到一个义庄去住,成何体统。
丁卯:我是为了查我父亲的死因。
胡总管:就非得在龙王庙查?
丁卯说不出话来。
胡总管:好,我就让你在龙王庙查。你还年轻,有时间胡闹。但肖兰兰的订婚仪式,你必须代表商会参加。
丁卯:我要是不参加呢?
胡总管快步走到丁卯没有来得及搬走的一些玻璃实验仪器旁边,举起一个瓶子作势要摔。
胡总管:答不答应?
丁卯:胡叔!胡叔您怎么还耍上孩子脾气了?这都是德国带回来的。
胡总管加重语气:答不答应?
丁卯:答应!我答应!
20。 龙王庙大殿 日 内
丁卯拎着一包糕点来到龙王庙,郭淳正在做纸活。
丁卯:师父。
郭淳:嘛去了?
丁卯坐了过来将糕点递给郭淳。
丁卯:路过起士林,给您带点心。
郭淳一脸不高兴:说什么呢?什么叫点心啊?
丁卯一脸懵:点心,就是点心啊,吃的。
郭淳: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老讲究。
丁卯:师父,您说什么呢?
郭淳: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要杀要剐,任你选。
丁卯:听过啊。
郭淳:什么叫杀,什么叫剐?
丁卯:这,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郭淳:杀,指的是杀头。剐,说的是凌迟。
丁卯:凌迟?
郭淳:就是把犯人身上的肉,用小刀一片一片地剔下来,活着片肉。根据罪过的大小,官职的高低,这片的刀数也不一样。不到最后一刀,犯人不能死。这就讲究施刑人手艺了。在过去,要说这刀数还没片够呢,犯人就死了,那不行,施刑的人,也是要挨罚的。
丁卯龇牙咧嘴地听着。
丁卯:您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但是,但是您说的这些,跟点心有什么关系?
郭淳:凌迟处死的最后一刀,就是用这小刀,照着犯人的心口,刺进去。这人就算是死透了。这一刀,就叫点心。
丁卯一脸恍然大悟。
郭淳:你给你师父送点心,是要把你师父剐了吗?
丁卯赔笑脸:我这不是不知道嘛师父,您这么说完,我算是长见识了。呃,师父,您尝尝我刚买的,糕点。
老郭微笑的接过:少买些这洋人铺子里的东西,糟蹋钱。
丁卯:您老爱吃就成。
郭淳继续做着纸活:这两天待在庙里还习惯吗?
丁卯捡起地上的纸试着学做纸活:挺好的,比商会清净。
老郭:你这刚从国外回来,平时遇到什么不清楚的,嘴勤点,多问。郭得友就是嘴上横一些,其实该做什么,心里明白着呢,你也不用老跟他置气。
丁卯:我知道,师父。
丁卯此时手上的纸活粘不上去,皱着眉头硬粘。
老郭看这他笑了:你不会做这个,就别瞎搀和了。
丁卯:不会就学呗,我刚出国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别的不敢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学。
老郭赞赏的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学点烟辨冤啊?
丁卯楞了一下:想倒是想,但我知道,我这才刚进门,怎么着也得是师哥学会了,我才能学吧。
老郭:他?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丁卯:为什么?
老郭:他从身子骨就弱,稍微碰点刺激的东西,身上就会起反应。别说烟酒了,辣椒、柳絮、鸡毛这些东西,他都近不了身。就连这衣服没洗干净,他穿在身上都浑身刺挠,甭提多难伺候了。好在他水性极好,我教他水里的功夫,一点就通,好像这孩子,天生就应该在水里呆着一样。
21。 龙王庙大殿 日 内(闪回)
(同一表演拍两套)
儿时的郭得友和顾影第一次在龙王庙停尸间里偷烟抽,郭得友对着泥娃娃大哥模仿点烟辨冤。
老郭发现郭得友在停尸台旁昏厥,慌忙抱起郭得友就跑。
(闪回结束)
22。 龙王庙大殿 日 内
丁卯:师哥这种身体状况,我在国外学医的时候,倒是研究过类似的病例。
老郭:是吗,你给我说道说道?
丁卯:在西方医学里,这种情况叫做过敏性体质。
老郭闻所未闻:什么体质?
丁卯:人闻了烟会觉得呛,会干咳,这是人身体中的一种保护机制。
老郭:保护什么?
丁卯: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烟的伤害。
老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丁卯:由于体质不同,有的人会更敏感一些,对烟产生的反应就会更大。比如闻到烟味会起疙瘩,会吐,甚至会晕倒,这都是属于过敏性体质。有些人甚至会因为收到刺激而神志不清,产生幻觉,放大感官,这都是有可能的。最极端的甚至会产生窒息的反应,造成死亡。这都是因为他们身体机制中的保护作用异于常人。
老郭:像你师哥这个情况,洋人里也有吗?
丁卯:有类似的。这类人中,不同的人遇到不同的物体会产生不同的反应,有些人吃了鱼会全身红肿,有些人闻到花香会看见灵魂,但是像师哥那样,有这么多过敏源的,我还真是没见过。不过原则上来讲,情况应该都是一样的。
老郭:那洋大夫有没有药可以治一治这病的?
丁卯:目前还在研究,已经有了一些方向,一种是抑制中枢神经,一种是增加毛细血管的密度阻碍外在物体的侵入,还有一些是抑制人体保护机制。
老郭: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丁卯:这么说把,现在虽然特效药物还没研制出来,不过师哥平时可以多吃一些卷心菜和橘子,泡一些荨麻叶饮用,应该能缓解一下症状。再就是一定要尽量避免接触那些会让他感觉到不舒服的东西。
老郭:没想到这洋人还有这么多门道,既然这样,那多平日记得帮你师哥多留点心。
丁卯:师父您放心吧。
23。 薛府灵堂 日 内
郭得友贵叔家丁三人进入灵堂,郭得友转身跟家丁说。
郭得友:得了,我来吧,这活我熟。
下人退下,只剩贵叔也在灵堂里。
郭得友把孩子的尸体放到薛媛媛边上,借机仔细观察薛媛媛的尸身。
郭得友看的很入神,贵叔狐疑的看着他。
贵叔: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
郭得友站起身来,想了想。
郭得友:贵叔,有烟么?
贵叔一愣。
郭得友:刚才我撑着红伞,是因为尸身不能见三光,聚魂儿。但棺材是您托着的,晦气也就都攒在您身上了,您要是不介意,我点根烟,帮您熏一熏。
贵叔:哦哦,得嘞,那就有劳您了。
郭得友接过贵叔递过来的烟,点燃。再回头看着薛媛媛的尸体。
24。 点烟辨冤 幻境
郭得友的主观镜头,他面前的灵堂里,躺着薛媛媛的尸体。
镜头反打回郭得友,此时他已经站在辩冤幻境之中,吐出刚刚吸入的那口烟。
镜头再切回薛媛媛,烟雾消散,薛媛媛已经站在辩冤幻境中,就在郭得友的对面,面无表情。
郭得友绕着薛媛媛,边走边打量,视线停留在了她的手上。
薛媛媛的手忽然抬了起来。
郭得友的目光注视着薛媛媛的手。
薛媛媛把手递给郭得友。
郭得友拿起薛媛媛的手,仔细观察了她的指甲。
薛媛媛的手虽然被新涂上了指甲油,但在微距镜头下,依然能看出指甲上有抓挠坚硬之物留下的劈裂痕迹。
郭得友放下薛媛媛的手,发现她身后多了一把木椅子。
薛媛媛也顺势坐到椅子上。
郭得友绕到椅子后面,蹲了下来,视线又集中到了木质椅背上,上面有明显的抓痕。此时,薛媛媛也把双手背到了椅背后面,交叉的双手摆放的位置,正好跟抓痕吻合。
郭得友站了起来,又绕回薛媛媛的前面。
郭得友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薛媛媛的耳朵上。郭得友发现薛媛媛穿过耳洞,但耳朵上并没有戴耳环。
薛媛媛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背着双手。
郭得友环视四周,发现跟他一样高的泥娃娃大哥站在不远处,身前摆着一张桌子。
郭得友走了过去,这是一张普通的书桌,上面摆着茶壶、宣纸、还有一个木匣子。
郭得友打开木匣子,是一个首饰盒,里面放着一支玉质的耳坠。
郭得友仔细观察这只耳坠,发现上面粘着非常细微、极难察觉到的纸屑。
郭得友想了想,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他把耳坠放回首饰盒。
25。 薛府灵堂 日 内
郭得友猛烈地咳嗽着,正要将玉耳坠放回首饰盒。
贵叔担心又狐疑的看着郭得友。
贵叔:郭师父,你还好?
郭得友很勉强的止住咳嗽回答。
郭得友:没事。没事。
贵叔:我看你刚刚似乎有点魂不守舍,是不是这几天太操劳了。
郭得友:没事,老毛病了,您别见怪。
贵叔:我带您去厅里休息一下吧?
郭得友:不用了。
郭得友把玉耳坠放回首饰盒,盖上盒盖。
贵叔:那天,她也戴着这个。
郭得友:什么?
贵叔:你刚才拿着的玉耳坠,媛媛被找回那天,就戴着呢。
郭得友点点头。
26。 聚华大饭店外(转角处) 夜 外
聚华大饭店门外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一片热闹景象。门外挂着一张巨幅照片,是肖兰兰和钱公子的合影。付队长站在门前,左右张望,焦急的等着部下赶来。
门口报礼单的门房扯着嗓子报着来客的礼品。
门房(O。S.):许副市长,钻石首饰一套!城防团罗团长,象牙屏风一对!素心坊冯掌柜,金条十根!慈善堂孙会长,进口小轿车一辆!
付队长躲在拐角处侧耳仔细听着,每听到一种礼物就砸么砸么嘴。
付队长:姥姥,这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虾摸海匆匆跑来,大晕头跟在后面。
虾摸海:队长!队长!
付队长:要不要紧?跑去北平买的东西么?
虾摸海:队长,我这真是用了心了。又便宜,又有特色,包您满意。到时候直接拿出来,谈的讲的说的论的,保准您都是独一份儿!
付队长眉开眼笑:拿来看看。
大晕头提出一个竹篓。
虾摸海:队长您得着。
付队长揭开盖子,里面爬着一串螃蟹,正争先恐后的往竹篓外爬着。付队长咬牙切齿的看着虾摸海。
付队长:你让我送这个?
虾摸海:队长,您不是说让我弄点新鲜玩意儿吗?这多新鲜啊,刚出水的,个个都是顶盖儿肥!
付队长恶狠狠的敲了一下警察的脑袋。
付队长:你他妈想让老子成为全天津的笑话啊?
付队长猛拍了虾摸海几下,转身就要走。一扭头,差点撞上了突然出现的肖三。
肖三:付队长,怎么过门不入啊?
付队长:啊,这个……公务在身,不多打扰了。
肖三看到大晕头手中的竹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肖三:这是?
大晕头:螃蟹!
付队长尴尬地踹了大晕头一脚。肖三接过竹篓翻开来看。
肖三:嚯,这蟹可够肥的,真是好东西。我们家小姐就好吃这口蟹膏。
虾摸海赶紧接话:这可是我们付队长一个一个挑的。
付队长:见笑,见笑,太寒酸,拿不出手。
肖三:付队长客气了,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何必玩那些虚头巴脑的。最近还要劳您多费心,别让市面上闹什么乱子,兰兰小姐大喜的日子,别搅坏了肖秘书长的心情。
付队长:那是自然,三爷放心。
肖三:公务再繁忙,也得赏我们一个薄面,赶紧里面请。
付队长:啊,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付队长笑着就往里走,虾摸海跟在后面,付队长转身对虾摸海说。
付队长:三爷刚吩咐了把市面儿上看紧了,要点紧,带几个人在门口看着,别出乱子。
付队长和肖三走进聚华大饭店,留下虾摸海和大晕头在路边。
27。 聚华大饭店门口 夜 外
门口张神婆和顾影被门童拦下,门童看着花名册。
门童:您是?
张神婆:你不认识我?
门童:您,在宾客名单里吗?我核对一下。
张神婆:仙姑上你这儿吃饭,还要验身份?
门童:对不起,这是规定。
张神婆:你可着天津卫问问,哪家饭馆儿不认识你老姑?洋饭店怎么了,那也是开在我们天津地界儿的,我告诉你孩子,别在老姑面前起范儿啊,回头老姑给你念个拉稀跑肚咒,你这看门的活儿就甭干了。
顾影赶紧扯了扯张神婆的衣服,在神婆耳边低声地说。
顾影:妈,手里没请柬,起码行头得像样吧。您看看人家一个个都穿成啥样,咱们怎么混得进去?回去吧,我去给您买酒还不成吗?这么多人看着,丢人。
张神婆回头低声向顾影:自己买不得花钱么,干嘛不白喝?
张神婆转过身,接着向门童发飙。
张神婆:天人神鬼,各有一道。做人的要知道敬神,没这点虔诚,跟鬼有什么分别……
丁卯突然出现,拿着请柬递给门童。
门童看了一眼。
门童:丁少爷,里面请。
丁卯:这两位是跟我一起的。
顾影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张神婆已经听见了。
张神婆向门童:听见了吗?起开。(转头对丁卯)那咱里边见了啊。
没等顾影说话,张神婆一个闪身就钻进了大堂。
丁卯笑笑,没说话,正打算跟顾影打招呼,这时门房的声音响起。
门房 OS:漕运商会丁大少,五百现大洋!
郭得友突然出现。
郭得友:嚯!丁大少就是阔绰哈?
顾影瞪大眼睛看着丁卯身后:郭二哥?
郭得友:还记得你许我的五十大洋吗?算数吧?
丁卯和顾影都一脸疑惑地看着郭得友。
28。 薛府院子 日 外
贵叔:起棺!
八个黑衣大汉抬起薛媛媛的棺材,向外走去。
薛庆阳和贵叔站在棺材前头。
丁卯,郭得友,顾影三人不顾门房阻拦,闯了进来。
门房一路阻拦:几位!几位!
门房看到薛庆阳就站在院子里。
薛庆阳瞪了门房一眼。
门房低下头,停下手头的动作,倒退着走了出去。
薛庆阳沉下脸:几位,今天是小女下葬的日子。你们这是要干嘛?
丁卯:下葬不急,薛老爷恐怕还有些话没说明白。
薛庆阳一脸不快:丁少爷,漕运商会虽然财大气粗,可是想在天津地界上这么横行无忌,也实在欺人太甚了吧。
郭得友:你说,薛媛媛死在自己闺房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薛庆阳脸色大变。
贵叔:你说什么?
薛庆阳:死者为大,郭先生不要胡言乱语。
郭得友:怕是胡言乱语的,是薛姥爷您吧。
薛庆阳:郭先生把我薛府当成什么地方了,薛某之前特意善待几位,看来真是枉然了。今天是小女的大日子,不劳几位远送了,请回吧。
几个家丁走上前去,想要赶走三人。
郭得友:心里透得跟玻璃一样的姑娘,一定特别难以置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疼爱,最相信的人,会对她施以杀手。
薛庆阳:送客!
郭得友:前朝的时候,有种酷刑,将浸水的纸一层一层贴在犯人的脸上,封住犯人的眼,口,鼻。则此人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甚至连求救求饶都做不到,只能拼命挣扎直至毙命。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对至亲骨肉下手如此残忍,我想薛大小姐临死的时候,心中也一定充满了疑问。
29。 薛媛媛闺房 夜 内(闪回)
薛媛媛被绑在椅子上,蒙住嘴,一脸惊恐。
薛庆阳走进屋里,慢慢走向薛媛媛。
薛媛媛拼命挣扎。
薛庆阳拿过桌子上的纸,渗透了了水,贴在薛媛媛的嘴上。
薛媛媛挣扎的更厉害了。
薛庆阳不为所动,按住薛媛媛,又贴上了一层纸。
薛媛媛的挣扎反抗让薛庆阳有点忙乱,可是他仍然非常坚决的做着这件事情。
一层一层的纸糊在薛媛媛的口鼻之上,薛媛媛的挣扎也渐渐的微弱。
反复几次之后,薛媛媛脸上覆着厚厚的浸满水的纸,只能无声的挣扎扭动。
薛媛媛的眼睛越睁越大,死死的盯着薛庆阳,薛庆阳转过头,面容僵硬,静静的听着薛媛媛挣扎的声音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