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头一双老眼浑浊又清明，哪怕沈锦语气不好，他情绪上也没有丝毫的激动。
再不像以前似的因着不喜欢这个孙女一被挤兑就情绪激动。
“锦丫头，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小时候是在咱村儿地主家开的学堂墙根儿底下听见的这么句话，当时觉得有道理，却不想有一天能用到自己身上。”
沈锦的防备心不减反增：“所以老爷子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善言’？”
她嗤笑：“难不成是你最疼的二儿子回来了，你就又想临了临了再给他铺一段路了？”
沈老头从刚才突然想见何老爷子他们，到现在和她装可怜说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是预备给沈二湖打通人脉呢啊！
知道是自己以前作孽太多，现在说啥小孙女的第一反应都肯定是怀疑他有别的算计。
沈老头也不解释，他闭了闭眼，突然说了句在他自己看来都挺没头没脑的话。
沈老头：“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
沈锦：“……？”
等等，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沈老头：“他们都说我前一阵儿犯了糊涂，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乱套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阵子我其实一直都在做梦。”
“过得浑浑噩噩的，曾经家里发生过的事和梦里边梦见的事掺和在一块儿我自己都差点儿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沈锦没来由的想到了沈草儿，不由的来的兴趣……
“老爷子，你梦见啥了？”
沈老头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我好像梦见以后了。”
沈锦：“以后？”
沈老头苦笑：“对，你们的以后。”
说完他像是有些迟疑，又补充了一句：“我之所以脑子乱套了，是因为我前阵子梦到的不只是一个有关于你们的以后。”
“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沈锦摇摇头，完全没听明白。
沈老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一开始我做梦梦到的是一个样儿，可后来又梦到了另一个样。”
“一开始我梦见当初分家的时候，你爹重伤，你奶在那儿瞎蹦跶啥用没有，你也没跳出来。”
“梦里边儿的情形特别真，我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也没觉得那是假的。”
沈锦瞳孔缩了一下，隐隐反应过来了沈老头儿梦见的到底是什么。
这老头儿怕不是把原书剧情，也就是假如她没穿越过来沈家原本每个人该走的命运线给梦见了吧？！
要是这样……那沈老头儿刚才说的，他梦见了两种未来……
怕就是梦见了原本沈家众人的未来和被她干预后改变了的未来。
这么一想，沈锦瞬间兴致更盛。
她好奇：“那在你一开始梦见的梦里，我没跳出来干预分家之后，家里人后来都怎么样了呀？”
原书毕竟是从原身的视角展开，而在原书里原身嫁到唐家当后娘之后，书里对于沈家就没啥更多的着墨了。
现在沈老头机缘巧合梦见了这原书背后的内容，沈锦还挺好奇的。
沈老头眼神空茫，嘴唇动了动：“你没跳出来干预分家，你们四房自然就是被单独分出去了。”
“在我梦里你奶为了护着你们闹着和我彻底撕破了脸，陪着你们一块儿被分出去了。”
梦里的情形沈老头光是回想起来心里都觉得堵得慌。
他沧桑道：“你们分出去之后，你爹……没挺过来，没熬一个月……你爹就走了。”
“碰巧你姑那边儿也出了事儿，被李国全打的没了命，收到消息后你奶受不住刺激……也跟着走了。”
儿女双亡，蔡老太年纪也不小了自然承受不住。
他声音发沉：“后来你和你几个哥哥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回来求我们这些亲人。”
听他说到‘亲人’，作为唯一的听众沈锦面露嘲讽。
沈老头闭了闭眼：“当时我让你们二伯出面接济你们，为啥让你二伯去你也知道，用你爹的工作换的实惠全落你二伯头上了。”
“我再偏心你二伯，你们到底是我亲孙子孙女，所以我就想着你们二伯既然得了你家的好，那帮着养活你们也是他该还的账，可没想到……”
沈锦挑眉：“没想到什么？”
沈老头：“……没想到你二伯转眼就给你牵线介绍了门亲事，让你去城里给人做后娘去。”
沈锦冷笑一声，对了，这就是原书的内容，就是假如她不穿过来沈家会发生的事儿。
之后的一切沈老头没脸细讲，只含含糊糊的概括说：“后来你家里几个哥哥一个接一个的出事，七零八落的，你在城里给人当后娘也回不来……”
沈锦抬眼，目光灼灼的打断他的话：“那你呢？”
沈老头：“什么？”
沈锦：“我是说在你的梦里，那你这个爷爷做过什么？”
“我几个哥哥一个接一个的出事，他们寒冬腊月被赶出去分家，活不下去了的时候你这个当爷爷的做了什么？”
接连几问问得沈老头面红耳赤，臊着一张老脸说不出话就只能闷头干咳。
看他这反应，沈锦讥讽地扯扯嘴角，懒得再和沈老头掰扯这个，她现在反而更好奇另一件事儿——
沈锦语气嘲讽：“这人偏心，做的梦也偏心，不说我家了，您老不待见我家，梦见我家家破人亡也是正常。”
“但我大伯二伯他们在你梦里肯定日子过得不错吧？”
这才是沈锦最想知道而原书里又没有详述的事儿。
其实她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心里多少是有点儿答案的。
毕竟按照原书的剧情发展，沈大海当上了副队长，沈二湖端上了铁饭碗，这样的日子想也知道没啥不好过的。
可她就是想知道这些人踩着沈疆这一房的尸骨，日子到底美成了什么样。
想到这些日子沈老头发的疯，沈锦猜测：“难不成他们在你梦里都搬进城当上城里人了？”
“要不然这段时间您老犯病意识不清的时候为啥老说让沈二湖他们带你进城享福。”
沈老头苦笑着摇摇头：“你大伯他们在我梦里过的日子没你想的这么好。”
“你二伯借着你爹工作的光进城端上了铁饭碗，他那个人好钻营，一开始钻营的不错，很快就把一家人都带进了城。”
“可后来就不行了……”
沈锦：“后来不会和现实中一样，也遇上胡果这样的美人计了吧？”
“那倒没有，遇见美人计的不是你二伯，你二伯犯的毛病是混得好之后人就抖起来了，见天的瞧不上宋大妮，觉得宋大妮这个媳妇给他丢人。”
“一双眼睛是看别人媳妇咋看咋好，回家一看宋大妮就咋看咋觉得糟心，时间长了宋大妮那人你还不了解？被打击的以为他在厂里看上同事媳妇了，直接闹到厂里去了。”
想到梦里的混乱，沈老头心都跟着累：“闹得没法，宋大妮不讲理，尤其钻牛角尖的时候别人说啥都不带听的，就一门心思认准了沈二湖和同事媳妇搞上了。”
“给你二伯同事媳妇逼得从厂里办公室窗户跳出去了，好在楼层低，人跳下去命没事，可事态严重成这样你二伯就和现在现实里一样，被厂里开除处分了。”
沈锦：“……”这是她没想到的，看来不管是在原书里还是在眼下这个现实里，沈二湖和宋大妮都注定了要互相折磨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