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压下眸中寒意。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一同下地狱吧!
4.
上辈子的惨剧历历在目。
就在爹爹“去世”后不久,一波波债主便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就抢走了家中所有值钱的物件。他们说爹爹欠了五十万两银子的高利贷,如今爹爹死了,就该他的妻儿还钱。
娘亲哪见过这种阵仗,哭着让人去铺子寻大哥,想让他回来与债主商议,最好能宽限几日还债的期限。
没想到却得知大哥因贪污库银已被官府抓捕的噩耗。
娘亲变卖家产想救出大哥,想用仅剩的一处宅院去当铺典当。
又被掌柜告知这处宅院早被抵押过,若不能按时还清欠款,当铺就要收走房契,到那时我们一家三口将流落街头。
无可奈何之下,娘亲只得去求祖母。
她们婆媳关系一向平平,但此刻为了让我们活命,娘亲不得不低头。
娘亲带我来到祖宅门前,映入眼帘的是祖母躺在血泊中的惨状。
梅姨叫人抬走祖母的尸身,就像丢弃垃圾一般简单。
紧接着拿起地契,扑进爹爹怀里:“沈郎,终于摆脱了这些拖累。老不死的终于没了,这下地契全是你的了哈哈哈哈。”
爹爹一脸宠溺,笑着抚摸梅姨的青丝。
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
娘亲眼睁睁看着死而复生的丈夫害死自己的婆母还抱着别的女人,当场就疯了。
相守二十载的情分在爹爹眼中轻如鸿毛,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任由梅姨将娘亲关进柴房。
至于我——
“你还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乖乖听话,否则我就让你那个废物哥哥人头落地!”
爹爹充耳不闻,只是皱着眉头对梅姨说:
“别做得太过火。”
梅姨伸手勾住爹爹的衣领,嫣然一笑:“这等小事哪用担心,一个黄毛丫头能掀起多大风浪?”
爹爹被梅姨说服,抱着她走远了。
一墙之隔的厢房,我双膝重重跌落在地,内心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消散。
我抄起烛台,狠狠向阿峰的脑袋砸去,然后投了河。
我宁愿化作厉鬼,也要让爹爹和梅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剧痛袭来之际,我竟回到了爹爹假死那一天。
不仅如此,我竟能让旁人听见我的心声。
这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爹爹,该轮到你尝尝苦头了!
5.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天色已暗。
爹爹心里想着梅姨,对我们没半分好脸色。
不是数落娘亲饭菜难以下咽,就是懊恼大哥无用,偶尔多做些生意居然还能累晕。
他越说越气恼,就连一直没吭声的我也成了他发火的对象。
“养你这么大真是白费心思,见我遭难竟无半点悲戚之情,早知你如此狼心,我就该在你呱呱坠地时将你掐死!”
大哥替我说情,被他指着鼻子一起骂:
“还有你,好好的铺子让你折腾得半死不活,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你虽是我儿子,却远不及阿峰半分本事!”
爹爹不提阿峰还好,一提起阿峰,大哥立刻想起来那所谓的好兄弟是私生子。
大哥之前还想撮合我们在一起,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恶心得想吐。
“好啊!既然阿峰愿意接手,那爹你就把铺子传给他吧!”
大哥冷声开口,径直转身要去退掉管事的职位。
爹爹呆住了。
他原想震慑大哥,不料大哥竟真敢放手不管。
铺子里那些烂账还等着大哥去平呢!大哥要是走了,官府要抓的人可不就是他的宝贝私生子?
“罢了罢了,何必为这点小事发这么大火气?”爹爹软下语气,“你之前不是还想撮合阿峰和柳儿在一起吗?大家将来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内外。柳儿,你说你中意阿峰哥哥吗?”
爹爹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凶光,我若敢说半个不字,定要挨他一顿毒打。
我慌忙后退,面露惊恐:“中...中意。”
【他总是轻薄于我,我心中厌恶至极!】
爹爹毫无察觉,紧抓我肩头,逼我说些阿峰的好处。
大哥目眦欲裂,猛地推开爹爹:“你若喜欢阿峰,自去疼他,莫要连累柳儿!”
爹爹踉跄几步,勃然大怒:
“孽障,竟敢对长辈无礼,看我今日如何教训你!”
大哥身强力壮,正当年少。
爹爹不敢与他动手,只得唤来阿峰助阵。
阿峰尚不知身世已露,仍以大哥至交自居,笑着上前搭肩,打趣道:
“大哥何故动怒?”
复又看向我道:
“柳儿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话未说完,大哥一拳正中其面。
砰!
阿峰重重摔倒,捂着流血的鼻子。
“你这疯子!”
爹爹见状大惊,连忙搀扶爱子,口出恶言要教训大哥。
大哥冷笑道:
“爹,阿峰,莫要把我当软柿子捏!”
他冷笑,“我已去衙门告发了。”
6.
话音未落,便闻门外官差脚步声。
几名衙役鱼贯而入,
“有人举报你等私占朝廷银两,请随我等走一趟。”
爹爹心头一紧。
早知官差会来,却未料来得这般快。
原本计划让大哥再干些时日,待阿峰转移完银钱,事情才会败露。
不想官差动作如此迅速。
爹爹急中生智,抬手打了大哥一记耳光。
“孽障,竟敢做此勾当,我看你是活腻了!还不速速认罪,否则休想我认你这个儿子!”
阿峰擦去鼻血,面露得意:“该!”
大哥向来重情重义,若不知真相,定会替爹爹和阿峰担责。
但既知爹爹连亲生骨肉都可出卖,又岂会甘愿为其背黑锅。
大哥冷笑,指向阿峰。
“大人,此案是我举报,若需证据,我定知无不言。”
阿峰闻言魂飞魄散,面如土色,双腿发软。
爹爹强作镇定:“休要胡言乱语!”
脚下却悄悄挪动,意欲溜回铺子毁掉账本。
大哥轻蔑一瞥,从书房取出厚厚一沓账本。
那是我方才用心声提醒大哥,命账房火速送来的证据。
衙役立刻控制住了阿峰。
阿峰惨叫一声,裤下湿透,臭气熏天。
“爹!救我啊!你说过只要你装死,我便无事,你怎能食言!”
一声声“爹”喊得爹爹脸色铁青。
他抬手又是一记耳光:
“胡说什么!我何时成了你爹?这等玩笑岂能乱开!”
阿峰这蠢物,全无机智,当真以为爹爹要抛弃他,竟破口大骂:
“老贼,翻脸不认人!当初与我娘勾搭时,你这两个贱种还未出世!
”呸!也就他们瞎了眼把你当慈父,柳儿可知你要把她送与我做小妾——唔唔!“
爹爹寻来破布,堵住阿峰的嘴,勉强保住几分颜面。
衙役押着阿峰离开了,惊动四邻八舍围观。
街坊指点议论,我与大哥相视而笑。
正在此时,娘亲自内室出来,不问我们安危,反去搀扶爹爹。
”相公莫忧,阿峰福大命大,定能平安无事。“
7.
「娘亲!爹爹都有了这贱种,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大哥难以置信,怒吼着冲上前将他们分开。
娘亲纹丝不动,看向爹爹的目光满是柔情。
「我信你爹,你莫要多言。」
我在一旁看着,心中忧虑。
直到看见娘亲唇边那抹冰冷的笑意,我恍然大悟。
【不对,娘亲方才从内室出来,定是发现了什么。爹爹终究会害死我们一家,娘亲断不会轻易原谅。想必是因为家中银钱还在爹爹手中,娘亲才愿意与他周旋。】
娘亲将头靠在爹爹肩上,目光投向我们姐弟,轻轻点头。
大哥自然也听到了我的心声,心领神会,顺势演下去。
「娘亲,你让我心寒至极!你若是认定阿峰做你的亲儿子便认吧!这宅子里容不下我们!」
说罢摔门而去。
爹爹颓然倒地,双手扶额,神色阴郁。
并非因大哥的叛逆而伤心,而是在苦恼如何从大牢里捞出阿峰。
他知道阿峰私吞的官银的银钱不少,至少有上万两之多,短时间内难以筹措。
偏偏门外传来仆役通报,说梅姨来访,令爹爹烦躁不已。
梅姨径直闯入,尖细刺耳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说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为何阿峰还会被官府抓走?沈郎,你说话!阿峰可是你养老的依靠……」
爹爹慌乱不已,连忙压低声音:
「够了,你嚷什么?我正与你嫂子商议救阿峰之事。」
听到「嫂子」二字,梅姨立即换了副腔调,低声下气道:
「嫂子,看在阿峰认你做干娘的份上,你救救他!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一时拿不出这许多银钱,你救救他吧!」
「你家大郎定有积蓄,让他多拿些。至于柳儿年纪也不小了,让她去绣坊做工也好,能多凑些银子便多凑些。我们家阿峰娇生惯养,受不得牢狱之苦啊!」
我拳头硬了,活了两世,还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娘亲沉着应对,信誓旦旦道:「我定会竭尽全力救出阿峰。」
说罢,娘亲立即取出地契,作势要出门。
爹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赶忙拦住娘亲:「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把宅子当了,好给阿峰还债。」
爹爹冷汗涔涔,一把夺过地契:「你疯了?那我们以后住哪儿?」
看似在担心我们的住处,实则是怕被娘亲发现他已将宅子抵押的事实。
娘亲问:「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峰受苦不成?」
爹爹咬牙:「这是自然。梅姨就这么一个儿子,咱们不能坐视不管。」
至于如何救,却是一个难题。
娘亲咬唇,似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倒是有个亲戚在衙门当差,或许能替阿峰说情。」
爹爹精神一振,催促道:「还不快去求人?」
我暗自冷笑,装作怯生生的模样补充道:「可是这事有风险,人家凭什么替阿峰哥哥说情?」
娘亲点点头,用手比划一个数字:「相公,你明白的,至少得这个数才能打通关节。」
听了我们娘俩的话,爹爹面色阴沉。
他费尽心思刚把家产转移出去,这会儿又要动用银子,任谁心里都不痛快。
但阿峰毕竟是他与心上人所生的儿子。
得罪了大哥和我之后,只有阿峰能替他养老送终。
付出太多,此刻放手就是血本无归。
爹爹思索片刻,不情愿道:
「我想办法筹些银子,你务必要把阿峰救出来。」
娘亲点头。
不过几日,她却哭着跑到爹爹面前请罪。
「不好了,我托人说情的事情败露了,官府怕是马上就要来查问,我们该如何是好?」
爹爹怒火中烧,厉声道:「蠢货!这当口还能往哪里逃?若是连累我该如何?」
看吧,他就是这般薄情。
夫妻本该同心,危难之际却只顾自保,不愿替娘亲分担。
娘亲嗫嚅道:「我也不想连累你,眼下该如何?」
爹爹不耐烦道:「自然是和离,我可是沈家的家主,怎能被一个犯事的人拖累?」
他想了想,又换上一副甜言蜜语:
「我将所有铺子宅子过到你名下,待风头过去,你我再续前缘可好?」
爹爹的心思昭然若揭,即便相隔甚远也能听出他的算计。
他这几年贪墨了不少银两,屋中有大笔来路不明的财产,若是被人查问,难以交代。
所以他打算把贪污来的铺子转到娘亲名下。
若是无人追查,他便与娘亲重修旧好,重新掌控这笔钱财。
若是事情败露,自然是娘亲替他背罪,去大牢里受苦。
而且爹爹对自己的手段十分自信,他相信被情爱迷了心窍的娘亲定然离不开他。
哄女人嘛,三两句甜言蜜语便能搞定!
娘亲哭哭啼啼,一边说自己不愿和离,一边乖乖收拾东西。
和离后,爹爹春风得意。
至于娘亲,早带着大笔银两跟大哥躲起来了。
他们本想带我一起走。
「柳儿,咱们以后别和那对狼心狗肺的人扯上关系了,有了这些银两,靠自己也能过上富足日子。」
我摇摇头:「娘亲,你先找个地方躲着吧!大哥,你照顾好娘亲。我还有事要做。」
虽然家产全部转到娘亲名下了,但爹爹并非走投无路。
祖母还有几百亩良田和铺面呢!再说爹爹是她亲生儿子,说不准祖母一心软就会把产业给他,到那时爹爹就能东山再起。
这等事情,我断不能让它发生。
8.
爹爹为了躲避官府查问,不惜散尽家财。
正因此,当他发现所谓的官府查问是假的时,整个人都疯了,疯狂派人寻找娘亲的下落。
梅姨和爹爹一起咒骂我们一家人,扬言要取我们性命。
毫无意义,娘亲早就带着银钱远走高飞了。
债主步步紧逼,牢里的阿峰急的团团转。
走投无路之下,爹爹只得寻到祖母面前。
「母亲,求您救救孩儿,云清雅那贱人把我的银钱全卷跑了!咱们沈家遇上这等扫把星。」
爹爹跪在祖母面前痛哭流涕,把罪责全推到娘亲身上。
祖母唇角紧抿,眉头深深皱起。
见状,爹爹哭得更加凄惨:
「母亲,我如今一贫如洗,债主日日逼债,我实在活不下去了!您难道真要看着儿子去死?」
祖母面色冷峻,看着这个曾经宠爱的儿子,冷声道:
「那是我养老的银钱,一文也不能给你。」
爹爹低垂着头,眸中闪过狠毒之色。
小厮挥手驱赶,要将爹爹赶出门去。
他死死抓住门框,朝堂中喊道:
「母亲,您听我说,孩儿不是为了要银钱,是想带您远走他乡!」
祖母眉头一皱:「什么?」
爹爹连忙跪地,抱住她的腿哭诉:
「您不知云清雅给我惹下多大祸事。我向您求银钱不是为了还债,是想雇马车带您离开。」
「马车就在门外候着,只要您愿随我去江南,咱们现在就能动身!」
祖母神色稍缓。
这到底是她的亲生骨肉。
为母至情,总是难以割舍。
祖母看了眼书房,终是将手放在爹爹手背上。
「好。」
爹爹眼中闪过得逞之色。
【爹爹定是安排好了歹人暗中跟踪,就等着在半路取祖母性命呢,我必须让她知道此行凶险!】
祖母身形一顿。
爹爹不知计谋已露,全然不顾祖母腿疾,催她快些下楼。
若真关心祖母,岂会连这点体恤都没有?
祖母借口取些衣物,缓步至窗前,果然见有人鬼鬼祟祟在门口。
三更时分,街上早已人迹寂静,这马车显得格外可疑。
爹爹不耐道:「何须取衣?到了江南重新置办便是,事急从权,快些动身!」
祖母如何还不明白其中凶险?
她甩开爹爹的手,重重一记耳光:
「孽子,给我滚!」
爹爹挨了这一掌,目露凶光:「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他踢开阻拦的丫鬟,揪着祖母的头发朝门外走去。
我强忍怒火,告诫自己不可轻举妄动。
若让爹爹察觉,前功尽弃。
片刻后,爹爹到了门外,将祖母推入巷中,恶声道:
「老不死的,今日便送你上路!待你一死,我好与梅姨双宿双飞!」
说罢,全不顾祖母痛苦,朝巷口挥手示意。
「动手!」
话音未落,衙役从暗处涌出,将爹爹团团围住。
「不许动!」
爹爹大惊失色:「你们...」
抬头间,正对上我冷冷的目光。
9.
不错,这些官差都是我安排的。
娘亲和大哥离开后,我便投到祖母膝下。
祖母虽对我兄妹称不上多亲厚,却也不曾苛待。
我顺理成章地在祖母这里上住下。
父亲不知我的存在,经常派梅姨上门讨要银钱。
而他同样不知经过那场风波后,祖母对他和梅姨早就心存芥蒂。
梅姨屡次上门索要银两,更是让祖母厌恶至极。
她厚着脸皮给祖母捶腿,我躲在书房里,暗自思忖:
【祖母方才睡下,未曾听见梅姨骂她老不死的真会享受。梅姨怎能如此辱骂祖母?但若我告诉祖母,祖母定不会信我,毕竟她这般喜欢梅姨。】
梅姨去灶房做饭,我悄悄探头观望,又在祖母面前道:
【梅姨太过分了!竟往祖母喝的燕窝里倒了茅厕里的污水,她想害死祖母吗!】
祖母将筷子重重摔在桌上,面沉如水地对梅姨道:
「天气炎热,你也累了,这燕窝便赏你吧。」
梅姨亲手往里舀了一瓢污水,如何喝得下去?
忙不迭推却道:「这燕窝金贵,妾不敢当。」
任凭祖母如何说,她都不肯喝。
这可不像她平日里贪得无厌的性子。
见此情形,祖母已然明白。
她将那碗搀了污水的燕窝泼向梅姨,汤水顺着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淌下。
梅姨未及出声,就被祖母赶出府门。
做完这一切后,祖母走进书房,目光如炬地望着我。
我知道,她想知道什么,都能从我的「心」里得到答案。
当祖母得知梅姨和父亲想要害她性命时,她猛地倒抽一口气,连连摇头:「这不是真的...」
我搀扶住祖母,轻声道:
「祖母,此事千真万确。父亲想要您的性命,好继承您的家产。您已经派人查过了——父亲给梅姨许诺,只要她帮忙害死您,就分她一半家产,难道不是吗?」
我说出前世父亲谋害祖母的时辰、地点和过程,一切毫无纰漏。
祖母将信将疑,提出与我打个赌。
若我能证实父亲意图加害于她,她的家产百年后归我。
若我证实不了,便要嫁人替父亲还清债务。
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我第一件事便是让丫鬟去给梅姨传话。
【姑娘,老夫人方才一时气愤,不慎伤了你。她心中愧疚,欲将珍藏多年的首饰相赠。
【后日子时,你可来府上。这宝贝金贵,夜深人静时来更为稳妥。
【此事莫要告知老爷,他向来挥霍无度,若知老夫人有这些珍贵首饰,定会横生枝节。】
传完话不到一刻钟,梅姨便应允赴约。
我暗自冷笑。
10.
计谋已成。
正当父亲面色阴沉地瞪着我时。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父亲面如死灰,认出了那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梅姨。
行凶之人醉醺醺地在她身上又补了几刀,见人气绝才想逃走,但在衙役眼前,岂能轻易脱身?
衙役拿下歹人时,只见他醉态可掬,满身酒气。
直到铁镣加身,歹人仍是一副迷糊模样。
被押上囚车时,他瞥见被衙役制服的父亲,醉醺醺地嚷道:
「沈老爷,你要的事儿办妥了,嗝...那二百两银子可不能少我的!」
随着醉汉的话音落下,父亲知道大事已败。
「住口!我不认得你,大人明鉴,我是无辜的!」
父亲嘶声力竭,强逼出泪水,装出一副真诚模样。
祖母有人扶起,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父亲仍不知悔改,大喊:「母亲,莫要信那贱种的话,她是云清雅生所出,岂会安什么好心?我们才是一家人,我怎会害您——」
囚车门重重关上,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与祖母作为事件亲历者,被请到衙门作证。
我泣不成声,细数父亲如何与梅姨私通生子,又如何诈死转移家产。
几位师爷听得落泪,看向父亲的目光中满是轻蔑。
更糟的是次日,歹人酒醒后。
他不愿担下谋杀重罪,竭力将罪责推向父亲。
从买凶杀人到弑母取财,事无巨细地招认了。
歹人还出示了父亲的银票和书信,一百两定金,得手后再付一百两。
面对铁证如山,父亲终于哑口无言。
他被判斩首示众。
行刑前,父亲央求见我一面。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梅姨为何会深夜出现在祖母府邸附近。
我拒不相见。
却让狱卒带了一句话给他:
「为何?只因你与那贱人该一同下地狱!」
父亲伏法后,我终能与娘亲还有大哥团圆。只是祖母心灰意冷,将京城的宅院铺面尽数变卖,选择回乡养老。
变卖所得银两留了一半给我,其余待她百年后再给。
我看着祖母留下的书信,久久无言。
若非父亲从中作梗,想必我们母子与祖母定能相处融洽。
好在如今也不迟,我们有足够时日修补裂痕。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我长大出嫁。
亲朋故友欢聚一堂,祝贺我和郎君白头偕老。
酒过三巡,席间传来阿峰的消息。
据说他出狱后扬言要寻我和大哥报仇。
不料刚出大牢,就被狱中结识的狐朋狗友带坏,沾染上了花柳病。
听闻他死时瘦如枯柴,尸身被野狗啃食大半才被人发现。
立时有人岔开话题:「呸呸呸,喜庆日子说这晦气话做甚。」
阿峰如粪土般被人唾弃。
而我,终将迎来属于我的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