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轩哥哥,那我和祖父就先回家了。”
马车上的白玉团子挑开车帘冲穆云轩摆了摆手。
穆云轩一直绷着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点头,“好,你们路上小心。”
接着,又吩咐了两个官兵护送,这才对着苏云开口,“带我们去堤坝看看。”
“好,两位大人随我来。”
泥泞的路上一踩便落下深深的脚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气,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难民的尸体一直没有处置吗?”
韩北珞眉头紧蹙,声音淡漠且严肃。
苏云垂下头,半是无奈,半是愧疚的解释,“本官也想着把这些难民的尸体进行安置,只是如今义庄一口棺材都没有了,周边的土地又被大水冲的根本没地方下葬,只能停放于百姓家中,由他们自己妥善安置。”
“妥善安置?这群百姓有哪一个是妥善安置的?再这么下去,尸体腐烂,疫病肆虐就不是简单的赈灾拨银就能够解决的。”
韩北珞伸手扫过街道上横尸的腐臭尸体,剑眉冷竖。
苏云痛苦地抓着头发,面色十分不安,“下官也是害怕发生疫病,早就命人挖了个大坑,要把这些人一同埋葬,可是却惨遭百姓们的反对抗议,甚至还打伤了不少府兵,百姓思想固化,本官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身患劫难,还念着那些莫须有的规矩做什么?直接命人挨家挨户的将那些尸体扛到中央的空地上一同焚烧,绝不能让疫病在这个时候肆虐!”
韩北珞这话听的苏云一阵胆寒,他的脸上现出一抹犹豫,“这益州的百姓各个顽固不化,坚守信条,当初一同掩埋尸体,他们都不让,而如今要将尸体焚烧成灰烬,更是难上加难,恐怕那群百姓不会配合。”
“当初你那个大坑可填上了?”韩北珞侧目看向苏云,突然问了一句。
苏云摇头,“下官期间一直在做那些人的思想工作,因此这挖出的大坑也并没有掩埋。”
“好,那就吩咐下去,只有配合的人才能分得粮食,不配合带着尸体的一律赶至大坑内一同掩埋。”
“什,什么!”苏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爷,不可呀,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身为朝廷的人,怎可草菅人命!”
韩北珞笑了,“苏云,你可知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嗯?
这一下给苏云弄得愣住了,不明白韩北珞为何会有此疑问?
然韩北珞压根也没想听苏云的回答,自顾自的回复,“你最大的弱点便是太过正直和善良,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才会如此犹豫不决,被这些难民所左右。”
“你现在身上担负的是整个益州的生死存亡问题,若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个莫须有的东西而让疫病兴起,你还觉得你之前那些软弱的措施是正确的吗?”
“什么?”苏云没想过这些问题,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为益州城的次史,就该为每一个百姓负责任。
如今想想还真是本末倒置了。
为了一些顽固不化的人纠缠的时间太久了。
苏云原本迷茫的眼神瞬间亮起来,“下官知道了,之前是下官想差了,现在便让人前去落实。”
说完,便连忙吩咐两个人先去将这个任务分配下去。
穆云轩眼露担忧,只是碍于苏云在场,便一直忍着,没有说什么。
韩北珞看在眼里,刻意问起苏云,“苏大人觉得那群百姓有几个会继续坚守的?”
苏云沉吟片刻才道,“以下官看来那群人应该会先闹腾一阵,等见识到动真格的之后,并不会有一个人坚持。”
“在如今这个世道,易子而食都是常态,哪还真的有人会为了一具尸体而坚守着去饿肚子,人饿疯了,便是自私的魔鬼,没有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而苦苦坚守,丧失了活命的机会。毕竟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呐。”
穆云轩本来还担忧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他本就是担心会有无辜的百姓因此死去,担心事了之后韩北珞会因此事而获罪,听到这样的发展,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行至堤坝,那里早有一堆官兵扛着铁锹,沙袋在那里试图修复堤坝。
然河流太深且浑浊,稍有不慎就会踩中松动的石子儿而跌入河里消失不见。
“这就是堤坝了。当初工部派人下来,说是要建造一座固若金汤的堤坝,结果不到半年,益州城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这堤坝便被冲塌,从那之后,我们甚至看到河面上漂浮着一些碎木料,竟是被虫蛀过的,若非如此,益州城本该没有这场劫难的。”苏云叹气,面色有些凝重。
穆云轩捏紧了拳头,“工部是派了何人过来?竟然这么糊弄!”
“是工部侍郎裴青书,当时有关进材以及施工全是他一手包办监管的。”苏云回道。
“那些被虫蛀过的木料还有吗?”韩北珞开口。
“有有有,下官早就命人捞了几块儿,搁在了府衙库房里。”
“等此间事了,本王和六皇子自会向皇上提及此事,好生查办工部。”
“下官谢过六皇子,谢过王爷。”苏云朝两人行了个大礼之后便看向了下面的堤坝。
“冯大人,曲大人你们上来一趟,人本官已经接到了,该好好商议一下了。”
只见两个身穿短打满身泥泞的中年男子相互搀扶着从下面的堤坝爬了上来。
二人脸上都沾满了泥屋,叫人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是两双眼睛都很透亮,或是希冀或是不屑的看着他们。
左边那人先朝他们行礼,“下官冯远襄,是益州知府,右边这位是益州参军曲和,只是近些日子他伤了嗓子,故不能向诸位开口介绍,下官代他向二位大人道歉。”
韩北珞抬手,“二位大人不必客气,如今灾患严重,不是客套的时候,先去附近找个地方商议接下来的政治计划吧。”
“下官的寒舍就在附近,二位大人不嫌弃的话,就去寒舍商谈吧。”冯远襄拱手言道。
“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