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月教在地下建了很多密道,原先是给各地教众出入教会所用的,因为殇月教的总坛建得十分隐秘,从来不从地面上进出。后来人界的地下交通网络越来越发达,覆盖了殇月教的密道,教会便将自己的交通用法术隐匿起来。没有教会中人带路,普通人不管在哪上地铁都进不了他们的密道。
一阵天旋地转,像是在失重的空间穿梭,当谢九条感觉脚下踩实了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山洞里了。山洞很黑,隔一段距离,在山壁上燃着一盏昏黄的烛火,刚好够照见脚下的路。
“九爷这边请。”
谢九条还在查看周围情况,黑暗里就传来人的声音,接着整个山洞豁然开朗起来。一排面无表情的黑衣人站得笔直地候着,谢九条扯了扯衣领大步迎了上去。
“九爷,九爷救我!”
是李子兀的声音,从通道那头传来。谢九条赶紧跑出通道。只见半空中吊了一个铁笼,李子兀被关在里面伸不开腿脚,可怜得像只待宰的猎物。
这是一个开阔的大厅,凿空山体建的。在谢九条进来之后,顶上奢华的大水晶灯便有序地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这些好看的灯照出暖黄的光,让整个大厅显得很温馨。可……大厅的中央,却摆放着一口炖锅似的巨大容器,里面血水翻腾。不用多说,殇月教确实也在搞炼化。
谢九条想也没想,随手拔出一把枪就冲吊铁笼的链条连开了五枪。子弹打在坚韧的精钢上,迸出刺眼的火花,链条却连一个豁口都没留下。谢九条又换摄魂枪瞄准链条,一条火龙喷了出去,刚沾着链条,就熄灭了。
“九爷,我已经试过了,摄魂枪对这些东西都不起效。”
李子兀抓着笼子,在缝隙间努力地把脸往外伸着。谢九条一阵心疼,怒火也油然升起,他转身抬手,枪口就顶上了一个黑衣人的脑门。
“把他放下来,我只说一遍。”
谢九条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咬牙切齿。黑衣人不语,甚至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谢九条毫不犹豫,手指一抠,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眼前的黑衣人瞬间化了灰散落在地上。
谢九条一惊,化灰,说明这些黑衣人非妖非鬼。
“九爷,他们是纸人!”
李子兀自然早就看出了这些人的真身。纸人,通常是阴阳先生才使的法术。用纸扎个人,再施个法画个皮,让他们像活人那样动起来。就像操作提线木偶一样,都是傀儡,力量不大,但使人海战术时省成本。
谢九条虽然一开始便看出黑衣人不是活人,但也没曾想这些家伙竟然是低级的纸扎铺产品!他嫌弃地骂了句娘,干脆放摄魂枪火舌肆虐,将这些纸人全打成了灰烬。然后他飞身一跃抓住铁笼,爬上了笼顶。他认真地摸索着,看有没有机关可以把李子兀放出来。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他又跳回地面,在山洞壁上找着。
忽然,一阵铁链滑动的声音。
“九爷!”李子兀立刻慌张地大叫。
只见铁笼开始往下降,下方就是腥味熏天的血池。随着李子兀的靠近,血池里面的血水仿佛有感应似的,翻腾得越来越澎湃。
“九爷,快把我放出去,我不想下去给那些玩意当养料……”
谢九条额上的青筋都绷紧了。李子兀颤抖的哭腔让他焦躁不安,眼看铁笼就要浸入血池了,而他一点打开笼子的办法都没有。他甚至爬到铁笼上,试图用自己双手的力量把铁笼掰开,可是那些钢筋纹丝不动,一点弧度都没有。
反复试了几次之后,李子兀可怜巴巴地望着青筋暴突仍然在拼命掰铁笼的谢九条:“九爷,算了,我死了也还是冥界警局的人,还可以跟你搭档……”
“闭嘴,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就不能跟我搭档了。”
谢九条又跳回地面,迅速从掌心抠出一把枪,对准铁笼射出一张大网,将铁笼兜起来,让它暂时不能继续下降。
“总算停下来了……”
谢九条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只歇了三秒,他又跳起来,继续使用他能拿出的所有武器切割铁笼。
“哈哈哈哈!谢九爷果然很本事,连这千斤重的精钢牢笼也能想出法子兜住。不过,你这网,撑不了多久啦!”
是幻影。他带着一群小弟,叉着腰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嘴角还带着轻蔑的诡笑。他指了指铁笼,嘴里吐出一个字:“放!”
一个小弟手里拿着遥控器对着铁笼摁了两下,铁笼仿佛被加了重量,又继续往下坠。
眼看那网快兜不住了,李子兀三两下爬到笼子上方,手脚钩住笼子,身体尽量贴在笼顶上。谢九条又射出一张网兜住铁笼,尽量拖住时间,同时一跃跳到幻影身边,拿摄魂枪使劲顶住他的脑门,眼里喷着怒火。
“打开笼子,马上!”
幻影哼了一声道:“九爷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吧,我在教中就是个小人物,你杀了我,也威胁不了任何人。炼化,是势在必行的,谁也没法阻止!”
“那我就先送你去冥府报道!”
一声枪响,幻影应声倒地,当时就没了动静。谢九条又一个侧身,“砰砰砰砰”接连打死了幻影身后一串小弟。接着通道中,涌出更多的纸人,个个手持利刃,上来二话没有就直接对着谢九条狠下杀手。
谢九条飞身躲开,又一枪一个准将那些纸人崩成了灰。可还有更多的纸人前仆后继地冲上来,对着谢九条招招致命。
渐渐地,谢九条有些招架不住了,即便有再大的本事,仅凭他一人之力也顶不住这源源不断的纸人啊。
铁笼上虽然又被谢九条加了一张网,但是这么折腾半天,铁笼也快有一半浸入血池了。笼顶的李子兀几乎挂不住了……
血水在沸腾、咆哮,中间形成一个漩涡,像张开的血盆大口,在等待着将李子兀吞没。李子兀已经绝望,他最后看了眼奋战中的谢九条,闭上眼睛准备等死。
就在李子兀的背要碰到血水的一刻,不知从哪飞来一小块铁片贴着谢九条的耳朵擦过,再迂回划过铁笼,所过之处,精钢全被切断。
“小子,快!”有人在急吼。
李子兀赶紧照笼子豁口一踹,铁笼哗地被踹开一个大窟窿,他双脚一勾,腰腹一挺,半身已出铁笼,再顺势一蹬,借铁笼的反力将自己推了出去,脚在血池边缘一蹬,跳到地上打了个滚。回头看,铁笼已经完全没入血水之中!
谢九条见状,用力打散身边的纸人,跳过来拉起李子兀。
“没事?”
“没事!”
两人四处望,想找出这个仗义出手的人。
“是你啊!”
通道口出现一个男子,李子兀兴奋地喊了起来。
来人左眼戴了个黑色的眼罩,颇为慵懒地倚在山壁上。这正是李子兀在狱火列车上碰见的独眼男人。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敢问如何称呼?”
谢九条向独眼一抱拳。
“就叫独眼吧,反正也瞎了三十年了。”
独眼抬起一个指头示意李子兀和谢九条退后:“小子,你的体质特殊,就这么给当养料化了,实在可惜!先留着吧,没准以后还有别的用处!”然后他从大腿外侧摸出一把短匕首,咻地一下旋转着掷了出去,所过之处,所有纸人被尽数割了喉咙化成了灰烬。匕首又飞回独眼手里,一旁的李子兀看得傻了眼。
“独眼!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
好熟悉的声音。三人抬头,说话的竟然是幻影!那刚才被谢九条一枪崩头的是谁?
“别惊讶,那只是个替身而已。九爷那么暴躁的脾气,不来几个替身,我恐怕死好多回了吧。”幻影敌意满满地瞪着谢九条。
“九爷,搞不好这个也是替身。”李子兀悄悄地对谢九条耳语。
“独眼,根据我们的约定你只能守在狱火列车上,不能擅自离开。”幻影瞥向独眼道。
“可是,我今天不想呆在那破车上。我想来看看,你们殇月教伟大的炼化事业。”
“哼,看可以,那就请你安静地做个观众,不要插手任何事!”
独眼扬起下巴望了望洞顶:“可惜,你知道我向来不爱听任何人的命令。”
“依你的意思,今天一定要与殇月教为敌喽?”
“你非要这么想,就随你吧,反正这小子我今天管定了!”
独眼话音未落,人已经一个闪身移动到幻影身边,同时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出手,横握着匕首向幻影眼睛刺去。幻影上身往后一仰,刀尖擦着睫毛划过。接着,便是两个高手之间难分上下的对决。而那些黑衣纸人,又蜂涌而上。谢九条和李子兀背靠背,联手抗击着这仿佛无穷无尽的傀儡人。一场以少敌多的混战展开......
“谢九爷,你和这位小兄弟先走,我拖住他们!”
独眼压制住幻影,射出几个飞镖将围住谢李二人的纸人打散了一批,给他俩腾出一些空间来,叫二人快走。
“独眼兄,得你相救,我们怎能只保自己留你一人在此?”
说话间,谢九条又杀了几个纸人。
“九爷不必担心,我与殇月教有约定,他们不会将我怎么样,你二人放心先走!”
独眼又接下幻影一记狠招。
“九爷,我们先走吧,这位独眼大哥不是一般人,既然得他出手相救,我们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
谢九条稍微思索了一下:“行,子兀,我们走。”又转头向独眼致意:“谢九条先行谢过,他日江湖再见!”
然后二人奋力往来时路撤退,可通道口却被纸人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死死的。独眼用力一个回旋踢将幻影踢出两米来远,又一个飞身,双手同时射出数十个飞镖,再打散通道口一大片纸人,给谢李二人的逃生之路打开了一个缺口。
“走!”
二人一跃蹿进了通道。谢九条再回头射出一张网封住通道,将追上来的纸人挡在了网后面。
疯跑了好一阵,眼前出现一条破败的隧道,两人沿着隧道一路往下,终于见着了人界的地铁站,他们掰开了屏蔽门的应急开关,爬上了站台。
而殇月教中......
确定两人离开之后,独眼主动扔下匕首束手就擒。幻影恨恨地绕着他走了一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独眼,你这是坏规矩,你别以为我们殇月教不敢杀你!”
“哼,反正也关了我三十年,我早就对一切死心了,爱杀便杀吧。”
独眼依旧漫不经心地把头歪向一边。
“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关起来!”
幻影一招手,几个黑衣人押着独眼下去了。幻影眼睛扫过整个大厅,忽然,他头皮一紧,之前放在血池旁边盛李子兀血的黄金杯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