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修向来极其厌恶这些街头恶霸,只是他心里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太适合随意插手此地事务,毕竟这里并非镇北王的势力范围。
虽说他拿巴拉头这种人没什么直接的办法,但想要带走杨松一家人,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杨松一家是我镇北王府所需的匠人,我打算带他们走,要是课税方面有所欠缺,我来垫付。”
鲁修这话,语气冰冷,犹如冰碴子直直顶在巴拉头的心脏上。
在大乾,税赋分为四类:租、调、役、课。
租,即田赋,也称作税,税租二者相通;二调,指的是征调所需物品;三役,包含徭役与兵役,也叫做庸,意思是役使民力;四课,也就是杂赋,是粮食之外的实物,诸如茶、盐之类。
田租一般由村正或者大户地主负责缴纳,因为这是依据收入多少来定,并非田的数量。
征调由县衙统一筹划,这个权力至关重要,没人愿意放权。
至于徭役和兵役,同样由县衙负责,按照造册名单执行。
最后的课,算是地方上的福利,县衙也能从中获利,但实际负责征收的,基本上都是委派给里正一级的吏去办理。
这些小吏手中有权却无人,最终事情往往就落到街头混混或者村霸头上。
本身这些吏就与恶人关系交好,这便导致恶霸横行,却又看似合乎法规。不过,这种事情终究上不得台面。
鲁修如此表态,意思很明确,课银是在实际交易发生时才会产生,并非说曾经拥有某物就必须缴纳。
如此一来,要是巴拉头还想以课税为由找麻烦,官面上肯定不会让他得逞。
好在鲁修给了巴拉头等人一个台阶下,他们也还算识趣,带着打手灰溜溜地走了。
杨松很快就被人救醒,得知是鲁修带人救下了自己的女儿杨巧,赶忙挣扎着下地,要给鲁修磕头。
“杨师傅,我已经了解了你的遭遇。如今你家没了土地,本想靠酿造果酒维持生计,却事与愿违。这样吧,你们跟我去幽州,我打算在那里开办酿酒作坊。”
听到鲁修邀请自己一家去幽州,毕竟这意味着背井离乡,杨松心中难免有所犹豫,一时没有回应。
村正杨伯劳开口问道:“幽州离咱们这儿有三四百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啊,他们这算是徭役吗?”
鲁修听了,回答道:“这算不得徭役,只是暂时只能去幽州。日后要是有些产业可能会在大杨村落地,到时候他们也能衣锦还乡。”
杨伯劳听了,面露欣喜,又问道:“杨松一家去了,能拿多少月钱?”
鲁修没怎么多想,他家五口人,工作肯定各不相同,女儿还能去纺织厂,估计人均一两银子问题不大。
“差不多人均一两有余!”
众人听了,不禁低声议论起来:“杨松一家能挣一两,这下日子可有盼头了!”
鲁修见杨松还在犹豫,又听到大家误以为是一家人总共一两,赶忙开口解释道:“我说的是一家人平均下来,一个人一两。因为大家做的事情不同,所得的工钱也就不一样。”
他担心杨松不动心,接着解释道:“杨师傅去了,每个月差不多能拿二两银子,他儿子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暂且算八百文;
女孩子我们那儿有纺织工坊,做工的话能得六百文,至于其他几位,四五百文也差不多。”
这话一出口,杨松猛地抬头,激动地说道:“我去……”
也怪不得他如此激动,实在是鲁修给的待遇太优厚了!
杨松家里也没什么太多牵挂,仅有的四间茅草房带着一个院子,全都交给村正代为管理,然后全家跟着鲁修去了齐州。
路途遥远,鲁修只好买了一辆车和一头骡子,带着杨松一家以及老苌,朝着幽州进发。
这一路三百里,地势倒也平坦,基本上没遇到什么土匪强人之类的麻烦事。
结果到了幽州大兴庞各庄,向西转道的时候,碰到了一伙人。
为首的长得虎头虎脑,带着三五个人,坐在一座石桥上,手里捧着瓜子,把路面堵得严严实实,不给过往行人通过。
他们规定,一个人给一文钱就放行,挑担子的收二文,马车则要五文。
鲁修见状,心里想着: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居然开始收费了。这架势,莫不是要喊出“此桥是我修,要想从此过,留下……”
“喂,收钱的,我们骑马的怎么收费?”
鲁修半开玩笑地问道。
领头那人见鲁修等人身着黑色短褂,还带着武器,人数又比自己这边多,知道不好惹,
但还是硬着头皮,倔强地昂着头说道:“我是庞各庄的小越越,这桥是我哥几个修的,骑马的两文,车五文。”
鲁修笑了笑,也没打算惹事,朝着闫宽示意交钱。
闫宽走上前,掏出十七文递过去。
这时,杨巧从车里探出脑袋看了看,被小越越瞧见,他立刻说道:“车上有人,人头另算。”
这摆明了是坐地起价,而且还见色起意,闫宽哪里能忍,“锵”的一声拔出短剑,架在小越越的脖子上,沉声怒道:“找死!……”
小越越不仅不害怕,反而还伸长脖子,挑衅道:“来,给我来一下,你看看今天你们能不能走得了。”
这时候,周围围过来一群人,纷纷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当得知小越越一伙人在拦路收取过桥费后,众人纷纷指责道:
“这伙人太不要脸了,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喧闹声顿时四起,不时有好事的人喊道:“杀了他,为民除害!”
这时,有个老者走上前说道:“诸位,这座桥已经有三百年历史了。前几天,桥上出现了裂缝,当时官府来人说要拆掉,但是拆掉容易,再建可就难了!”
鲁修听了,觉得这里面似乎另有隐情,便示意闫宽收起短剑。
“你们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姓岳,名乐,大家都叫他小越越。他出面带着人,用糯米浆和一些石料,硬是将桥顶起,又加固了一层,这才保住了这座石桥。”
众人听了,都表示怀疑。鲁修也下马,走到桥的侧面查看,果然看到顺着桥拱进行了加固,凝结的糯米浆还清晰可见。
“老者说得没错,确实加固了。”
“而且,这样的加固方法,至少能保障石桥再使用一百年没问题。”
就在大家肯定了岳乐做的善事时,也有人提出不同看法:“修桥补路,这是善人之举,可这收钱就不太对吧!”
老者赶忙对着众人抱拳说道:“人工不算,这糯米浆和石料难道能凭空变出来吗?”
这句话问得大家一时都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