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王自用想去东北和我们一起讨伐建奴,可真出人意料。”
收到宋牧民用信鸽传来的消息时候,周泽普正在华兴军政公署会议室,和何起鸣等人讨论对参加江汉油田会战的战士颁奖事宜。
“民军来投,这是一件大好事”,何起鸣将自来水笔放下,“说明前线的工作做得很到位,也应该给与嘉奖。”
“好是好,就是有些操之过急呀”刘南金道,“他们从来没有和建奴打过交道,弄不好会一触即溃。我们可以邀请民军兄弟来我们的军政学校学习一段时间战术后,再安排他们去东北。”
陈思忠对陕北民军一直有蔑视感:“他们做事的方式从来都不可信,很可能成为我们部队的负担。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要东北,要去抢建奴吗?”
周泽普凝视着地图道:“民军是不会轻易接受我们安插人员的,来我们这里学习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这些民军都是亲朋好友结合成的团伙,家族式管理,说得难听些,都是些乌合之众,胜不相让,败不相救,聚到一起就是为了打家劫舍,没有别的目的。当然,我们也不能冷落了他们的热情,可以以优惠的价格卖给他们武器。让他们在明军和建奴那里,至少有自保的能力,不至于败得连骨头渣都没有。”
正说话间,冉六子敲门报告,“禀侯爷,孙长发先生到了。”
“快请让他进来。”周泽普合上笔记本,“高迎祥、王自用的事情,先放一放。看看孙财神给我们又带来什么好消息。”
孙长发大踏步进来,“大帅,刚刚接到勘探队传来的信息,在潜江凹陷钟市构造钻探的钟一井油井出油了。这是我们华兴的第一口自喷油井,日产数吨的工业流油。”
“为江汉油田勘探队的战士们记上集体一等功。”周泽普大喜,“为潜江集体农庄的战士记上二等功。”
潜江位于古云梦泽水网湖区,田关河横穿东西,长江最大支流汉江及其分洪道东荆河纵贯南北。境内河渠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自古有十年淹九水之说。
历年的水患造成潜江人烟稀少,野兽出没于沼泽山林之间。
金雕公司的战士奉周泽普的命令挺进潜江,利用境内地势低平,土地肥沃,气候温和,雨量充沛的优势,招募河南过来流民,在荒湖、荒滩上开垦出水田旱地数十万亩土地,修建了二十多条排灌干渠,建设了数十个集体农庄。
百万年的大沼泽,从此变成了鱼米之乡。
随后,金雕石油公司勘探队按照周泽普提供的地图,开始石油钻探工作。因为定位准确,没多久,油井便如期出油。
“我们从此可以放开使用煤油了。华兴城各条干道上,都挂上路灯,让华兴变成一个不夜城。”周泽普话音一落,众人热烈鼓掌。
胡士昌更是欣喜若狂,“大帅,有了汽油、柴油,内燃机终于可以放开手研制和生产了。”
周泽普大手一挥,“不惜一切代价,一年之内,让华兴汽车奔驰在大街小巷。”
孙长发因激动而脸色发红:“大帅,炼油设备已经运抵汉江码头,安装调试后,年底就可以炼出油。您常说的柏油马路,也是指日可待。”
周泽普示意孙长发坐下,思虑片刻,起身拿起小木棍在承天府潜江县位置上点了一下,“新编7团已经进驻潜江,负责江汉油田的安全保卫。总部同时责成各集体农庄,从屯田的农民中,招募青壮年,成立联防队,协助新7团打击敌对势力。”
“大人所言极是。我们的油田出了石油,已经让周边人的眼红。”孙长发拿出一张纸交给周泽普道,“承天府、荆州府、及远在武昌的楚王宗室,明里暗里的各方势力,都开始派人云集到潜江县城,想从油田分一杯羹。”
“必要的时候,可以先打一打最狂妄的家伙,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何起鸣道。
“那就用为当地百姓剿一下水匪山贼的名义,我们对潜江境内的非华兴势力,有选择的清除,无论他是什么来头,只要触犯我们的核心利益,绝不手软。”周泽普没来由地想到已成为他后宫一员的朱嫣红,“希望那些挑事的楚王宗室和嫣红没有关系。”
大明朝已经衰落了,空虚的府库早就不能供给宗室们的岁禄。
朝廷每年下拨给的禄米,由原来的二百石,降至四五石,远远不能够养家。远支宗亲将军、中尉甚至有故意犯罪入狱求饱者。
辅国中尉朱华赿的后人,朱嫣红的哥哥奉国中尉朱奇漺,就是穷困潦倒的旁支庶宗中的一份子。三十多岁还是孑然一身。饥寒交迫的生活压力下,根本无钱娶亲。当然有钱了他也不会娶亲,去青楼感受夜夜当新郎,比娶老婆更有意思。
其实这都怪明太祖朱重八,没事立下什么鸟祖训,“不允子孙从事四民之业”。没有钱,又不能去工作,所以朱奇漺便伙同与他差不多的几十个族中兄弟,公开抢劫大小商户,敲诈勒索富贵之家。同地痞无赖,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只要朱奇漺等人不是太过分,地方官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虽受命于朝廷,且有暗地监视楚王宗室行为之职责,但表面仍然维系着与楚王府的从属关系。
潜江湖区的沼泽出石油后,尽管金雕公司做了一系列保密工作,但是因摊子铺得大,还是难免被人们有意无意地泄露。
于是往来汉江上的渔船、客船,便将消息带到了武昌及湖广各地。
正百无聊赖闲逛的朱奇漺听说后,便动了歪心思。召集众兄弟来到他那破旧的奉国中尉院落。
一个黄脸汉子看着已经长进房的野花野草,“奇漺大哥,今天准备偷谁家的鸡?”
“弟弟,别那么没出息。我发现了一桩大买卖。”朱奇漺往肚里灌了几口劣质烧酒,简单讲想法说了一遍,“只要能够敲周泽普一笔钱,我们再也不用在驴。操的朱华奎面前低三下四啦。”
“奇漺大哥,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黄脸佝偻着身子,“现今儿还是我们老朱家的天下,一个家奴比主人还有钱,真是反了天。”
“我们先去承天府,散布流言,就说周泽普的钻地探油,破坏了老朱家显陵的风水,让承天府派衙役将他们的主事人拿去,然后我们装和事老,要求周泽普赔银子,没有万儿八千,别想过关。”
承天府名是嘉靖皇帝钦定,为尊显所生,将故里定名承天,是要与北京顺天、南京应天相提并论。
承天府驻地钟祥市城东北的纯德山上,是明代帝陵中单体面积最大的皇陵,里面埋葬着嘉靖皇帝的父亲恭睿献皇帝朱祐杬、母亲章圣皇太后。
承天府距离潜江数百里,朱奇漺牵强地说石油钻探,破坏了明显陵的风水,自然是毫无道理。但是世界上从来不乏多事者和造谣者和浑水摸鱼者,各方势力借着谣言,纷纷为谋夺江汉油田造势。兴都留守司管辖的显陵、承天二卫,也开始磨刀霍霍,准备对江汉油田动手。
华兴承天府公司掌柜南宫霭听到谣言四起后,敏锐地预感到其中的重大危机,一方面飞鸽传信给总部,要求总部早作准备,另一方面,拜访承天府知府,寻求化解之计,并要找出谣言出自哪里。
承天府知府收了银子,告知南宫霭,“对你们的油井觊觎的楚王宗室,并不是楚王的天潢嫡派,而是他们的旁支庶宗,具体是哪一位,本官也不清楚。”
南宫霭向知府问计。
承天府知府道,“无利不起早。那些造谣的楚王旁支,混得穷困潦倒。造谣无非是要讹诈周侯爷的钱财。我看不如将计就计,你们送一个人过来,我将其关入大牢。看谁前来周旋,拿了便知。不过对于兴都留守司的兵痞趁火打劫,你无需担心。你们周侯爷对敌人从来都不心慈手软,几炮打过去,管教那些贼配军哭爹叫娘。”
朱奇漺一伙散布谣言后,每日向衙门里打听,询问有没有油田的人被抓进大牢。
正等得心急火燎之际,衙门里传出信来,“华兴油田的大头目被知府老爷逮住了。”
朱奇漺欣喜如狂,拿出仅有的二两银子,买通了大牢的看守去探监。
在监室,见到了所谓的油田大头目后,朱奇漺取出奉国中尉印信,“兄弟,你看好了。我是楚王宗室朱奇漺,也是你们周大人的朋友。听说你被关进了大牢,特来救你。”
大头目故作感激,“小王爷。我也是懂规矩的人。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朱奇漺道,“现在地方官贪污成风,打点上下,没有几千两银子过不去。况且你们扰动了显陵的风水,已经惊动了上面,再不活动活动,恐怕你是要被杀头的。”
大头目一听要被处死,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王爷,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请您把我救出来。我写个字据,加盖上私章。您直接去找我的朋友,华兴掌柜南宫霭要。我和他有过命的交情,一定会给的。”
拿到了大头目写的纸条,朱奇漺一伙乐不可支。按照路人的指点,兴冲冲跑到华兴承天府公司。
进了大门后,被门房引进后院的客厅,“诸位先用茶,我们主子随后就到。”
朱奇漺不耐烦地摆摆手,“快些叫你那主人过来,迟了你吃罪不起。”
“是吗?楚王的后代已经沦落到靠招摇撞骗、混吃混喝的地步,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出来。
朱奇漺放眼望去,顿时目瞪口呆,来人正是在狱中给他写字据的那个大头目,“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南宫霭狞笑道:“就你那雕虫小技,还敢出来混江湖?难怪我们侯爷说,大明朝廷是把藩王的后代当猪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