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廷在山东的谈判进行得异常顺利,大大超出了小皇帝崇祯的预料。
但是在山西、陕西,剿灭流贼的战争打得却非常艰苦。流贼如同打不死的小强,四处袭扰,让负责追剿的官军顾此失彼。
明军分多路追剿晋陕一带的民军,斩获的都是被裹胁的流民首级,并且以老弱病残居多,至于所谓的贼酋,连个影子也没有见到。
高迎祥部的民军主力再突破了曹文诏数万大军围成的包围圈后,悄悄进入了山西祁县一带活动。高闯王现在手头有些紧,他要对山西的富商们下手了。据《华夏日报》所言,那些晋商多勾结满洲鞑子,出卖祖宗,是实实在在的汉奸和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这就让高闯王对洗劫晋商有了一种正义感。
民军们各自为战,互不统属。大家都是各个山头的,凭什么我就要臣服于你。所以,更多的人都遵循弱肉强食的原则,伺机吞下比自己弱小的杆子。对于打不过的,还是远远地避开为好。
高迎祥部无疑是众多支民军中最强大的一支,而这支部队的核心高迎祥的亲兵营。其实,所有的民军队伍,主帅都依仗着亲兵营,亲兵营是民军的精神所在,也是最有战斗力的那部分。
民军将领的亲兵营士兵数量多少不一,但无一不是忠心耿耿的悍卒,且以骑兵居多。闯王高迎祥部亲兵营八百多人,每人持有华兴提供的燧发枪一支,纸壳子弹若干,华兴马刀一柄,板甲一副,人均两匹马。高迎祥马贩子出身,对骑兵有着天然的好感。
高闯王每到一地,劫掠的财物,一半用在亲兵营的建设上。他深知,和官军作战,打几次败仗也没有关系,只要八百亲兵营在,他在陕西、山西、山东、河南、河北一带随时可以拉起一支队伍。连年的旱灾、蝗灾,造成了太多的流民,那些饿急眼的流民们,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甚至是一个希望,他们就会向蝗虫一样,向城镇扑去。流民们没有什么不敢吃的,也没有什么不敢抢的。
因为有了华兴的情报,高闯王部得以不声不响地甩掉曹文昭的的追击,但是被高迎祥视为珍宝的几门大炮却落到官军手里。
没有了大炮,攻城略地就要凭人上了。
虽说这年头,人命如蝼蚁,但毕竟人是最靠不住的,不如大炮来的实在。
听潜伏在西安的联络员说,最近华兴那边推出了一种用马拉的步兵炮。威力大但是却不是很重,可以用马来拖曳。高迎祥大喜,有了马拉的炮,骑兵就可以对防守不太严密的小城镇奔袭了。
费了老大劲,高闯王才从华兴订购了六门步兵炮。虽说耗费白银近万两,但是对于缺少攻坚武器的民军来说,还是值得的。没有了金银珠宝,下回抢就是。有了大炮,轰开那些小县城或者小庄园,还不是小菜一碟?
“闯王,这次一定要用大炮吗?很费钱的,不如让流民上,反正今天不死,明天也也要饿死。”亲兵队长是从高迎祥起事开始,就跟随他南征北战,苦日子过惯了的。对每颗炮弹二十两银子很在意。但是他似乎忘了自己就是闯王从流民堆里把他解救出来的。那年他才十二岁,跟随父母逃荒,不料想遇到了杀良冒功的官军。父母都被砍了脑袋,只有他被路过的闯王救了下来。
“单靠人来攻城,死伤多,更主要的时候,耽搁时日太长。曹文昭离我们也就是三天的路程,被他缠上就麻烦了。”高迎祥站在高处,观察着杞县的城门,“用炮就省事多了。”
如果周泽普知道高迎祥战术思想已经改变,他会被惊掉了下巴。能够在历史上,留下鼎鼎大名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之辈。他们只是见识少一些,但情商和能力却未必在周泽普之下。
祁县县城城门在凌厉的炮火下,很快就被攻破。
饿得眼睛发绿的流民们从被炮火击毁的城门洞里涌入了县城,那着锄头、铁叉,或者拿着木棒,先抢了沿街的饭铺、粮店,之后便是殷实之家。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富商地主乡绅们,也都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没有人能逃脱高迎祥亲兵营和流民们的抢劫。
玛德,老子在城外饿了三天了,你却有酒有肉,就该死。
老子三十多了,你连女人。毛都没有见过,你却有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也该死。
而民军主力先去官衙,将县库的官银洗劫一空,将县官家人男女老幼统统处死,然后直奔高门楼青砖碧瓦的地主老财家。
砍翻了正祸害女子的流民后,亲兵队长将家主叫过来,“我们是求财的,不想多杀人。你是乖乖滴把钱拿出来?还是让这些没有约束的家伙去找?”
家主看着凶神恶煞的亲兵队长欲哭无泪,不情愿地取出窖藏金银,祈祷着这些贼子们赶快离开。
亲兵队长又拜访几家富商后,所获颇丰,满意地向高迎祥汇报:
“闯王,装了十几大车金银,此外还有十多车的粮食、布匹。那些老财家的牛和驴子正好被咱们征用了。”
“撤吧,除了带走五百名辎重兵外,其他的就不要管了。”高迎祥骑在马上,看着正忙着四处打劫和搜掠的流民,“我们带着辎重走不快,再不撤,时间就来不及的。”
亲兵队长有些不忍,“闯王,我们这一走,那些乡勇和衙役会把火撒在这些人身上的。”
“保存实力要紧,”高迎祥催动战马,“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民军的主力走了,没有了约束的流民们更加肆无忌惮。泼皮无赖也开始趁火打劫,杀人放火。富庶的晋中小城一夜之间变成了人家地狱。
曹文诏的铁骑赶到祁县时,高迎祥的民军已经进入榆社、太谷、祁县三县交界处
的雾云山。如困龙入海,困兽出笼。
只可惜那些被裹胁的流民老少妇孺,刚刚混了个肚儿圆,就被明军和乡勇、衙役砍了脑袋,财物也落到明军手里。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朝廷和县衙更不会。
弟弟曹宝又将老财们勒索一遍,直到榨不出油水才罢手。装神弄鬼的曹佑照例探索了一下那些大户人家的墓地。朝廷没有钱,又让曹文诏剿匪,我们的曹文诏同学只好自己想办法。所幸的是两个弟弟都是敛财高手。每次和民军战斗,都有所收获。现在曹家军的嫡系军马已经不下三千,在南边的存款已经不下五十万银元。曹文诏同学感觉自己的腰杆越来越硬了。
“原来,这打仗是会发财的。”明白了这个道理,曹文诏觉得自己以前都白活了。
曹宝屁颠屁颠地走进大帐,“哥,接到我们在南边的密谍报告,华兴开始招人了。每输送一人到南边,就可得十华元或者一样多的物资。”
“快,快通知那些丘八,除了那些老不死的,别滥杀,留下送到南边换钱。”曹文诏大喜,“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祁县战斗,只是众多民军破城战的一例,更多的战斗在晋陕大地上演。
一时间,烽烟四起。这中间,每一场稍微有规模的战斗,都有着华兴的影子。民军头领都喜欢华兴的武器、盔甲、药品和压缩干粮、肉食等补给。更重要的是,他们缴获的财物有了销售的渠道,可以换回他们需要的物资。反正他们只认金银和财宝,买卖更是童叟无欺。
实力不济的小股民军无力破城掠寨,他们则盯上了大户人家的坟地,当然,那些历朝历代王族大墓,更在他们的觊觎之内。既然他们讲究厚葬,金银珠宝定然是少不了的,至于古董字画,多不值钱,半卖半送。
陕西镇安县的野猪峪佃农曹和尚,被主家黄老财辞工并被打得遍体鳞伤,原因无他,小儿子在襁褓中嗷嗷待哺,妻子因为吃不上饭而没有奶水,曹和尚于是顺手弄死了主家的一只母鸡。
曹和尚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十五岁的儿子曹驴儿走进来,“爹,二叔送来了金疮药和半袋大米,没有停,就去其他家了。”
“嗯。”曹和尚让儿子给自己敷药,伤痛疼得他大汗淋漓。良久,曹和尚对儿子道,“驴娃,去把二叔叫来,我告诉他黄家的祖坟的墓道和墓门所在,还有前朝一个皇族的。”
“爹,这挖坟盗墓要被杀头的。”曹驴儿戏谑地看着老爹说道。
他一直怂恿爹将摸金校尉的手艺传给他。爹总是拒绝,不愿让儿子从事损阴德的职业,现在他总算想通了。这年头,不能做好人,好人死得快。
“滚犊子,敢嘲笑你爹了。”曹和尚恼羞成怒,拿起破碗作欲砸状。
儿子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多时带二叔曹范儿进来。
“我南边过来,他们的信誉确实好,待人也和气,价格很是公道。”曹范儿从挑来的柴担里取出工兵铲和刀枪,“这些都是好钢,我试过了。”
“怎么没有火枪?”曹和尚有些不解,“是不是咱们送的东西不好,换不来钱?”
“盛世收藏,乱世黄金。”曹范儿苦笑道,“他们也说唐三彩是好东西,只是出土的时候不对,可以说是一文不值,只是看咱们可怜,支持咱们,才收下的。”
“咱村里能纠集多少能拿刀弄枪的人?”曹和尚摸着工兵铲的钢口,若有所思。
“三十一人,都是亲戚,没有外人。”曹范儿笑道,“我把粮食往他们家一放,他们的眼睛都绿了,嗷嗷叫着要跟我上山。”
“那就先挖黄家的坟地,那里所藏金银玉器甚多。”曹和尚不顾伤痛,从破柜子里取出小匣子打开,“这是我以前画好的图纸,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今天就带人去。”曹范儿站起身,“哥,你行动不便,就带着老弱妇幼上山吧。”
“也好。”曹和尚艰难起身,“咱们今天就算造反了。”
三十多人,拿着刀枪剑戟,带了罗盘和洛阳铲,趁夜色地对黄家墓地考古挖宝。
等黄家发现后,带着乡勇来围堵时,墓地已经被洗劫一空,祖先的尸骨曝于原野,金银珠宝不知去向。黄老财对天发誓,要灭了那些盗墓贼。
然而那些盗墓贼是不在乎别人诅咒的,他们已经将所得兑换成武器粮食,肩挑牛驮赶回新设立的山寨。既然准备造反,那就索性彻底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