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良辰喝得醉醺醺往家的方向走,手里提着一大包马黑三送的礼物。
今天一天,他的人生可谓是跌宕起伏,冰火两重天。
早上他被新任厂卫头子王承恩开除了锦衣卫,那一刻他感到人生瞬间跌到了谷底。如果不是想到要赡养的爹娘,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他连死的心都有。自己一直为之奋斗的锦衣卫,竟然毫无征兆地将他扫地出门。
而之后,在街上被一群流氓殴打的时候,遇到华兴公司在京师的大掌柜马黑三,又让他的人生从沟底以跃到高处。
在酒楼,马黑三要他帮助华兴公司收拢被厂卫清理出的下岗人员,“如果他们确实没有好的去处,可以到华兴来,对于过去的一切,华兴是既往不咎。”
端木良辰当即拍着胸脯向马黑三打包票,“马大掌柜,请放心,这事我给你办得妥妥的。”
“每个兄弟最好写一份履历,此外要将自己所了解的厂卫的情报、潜伏在军中、衙门的暗桩,也一起报过来。”马黑三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要求,“我们将按照各自的贡献,给与不同的奖励。”
端木良辰笑道,“这个请放心,锦衣卫的兄弟知道其中的规矩。”
马黑三让手下取过一套制服让端木良辰穿了,又给了华兴办事人员的工作证,“这套制服,一是让那些兄弟对你认可。二来遇到那些衙役和兵卒,可以保护你一时。”
端木良辰扣好扣子,“这和锦衣卫的飞鱼服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怪异一些。”
马黑三看看端木良辰,“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个衣服架子。这制服只有南边的金雕纵队军官才穿,北面一直没有改,不过这次为了收拢厂卫的兄弟们,侯爷特批了一些。”
“开始向王承恩叫板了?”端木良辰问道?
“不能那么说。”马黑三笑道,“只是不想让被厂卫清退的兄弟过于失落。”
想着想着,不觉来到家门口,轻轻敲响了院门。“吱呀”门开了,妻子提着马灯迎上来,看着英姿飒爽的端木良辰一愣,“相公,你这一整天都去哪里了,也没有个音信,还不让人急死?离开了锦衣卫,咱再向办法讨生活就是,用不着借酒浇愁。还有,你这古里古怪的衣服是哪里来的?”
端木良辰看一脸憔悴的妻子,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被清退的消息,“我端木岂能被这点小事击倒?今天碰上了在外面混得开的兄弟,就多喝了几杯。我穿的叫制服,哪里来的?保密。”走进房内,将包袱递给妻子,“还没有吃饭吧,看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妻子接过沉甸甸的包袱,打开,是一些腊肉,腊肠,还有一些陶瓷罐子,这个她在婆婆过寿的时候吃过一回,那是华兴的鱼肉罐头,“端木,家里不宽裕,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对了,下午你那些兄弟们都来了,等你老半天,见你一直没有回来,就走了。明日早上再过来。听他们的意思要商量着做些小买卖,或者投军去。”
“哦,没有想到王承恩那狗贼清退得那么彻底。”端木良辰骂了一句。取出一叠华元,交给妻子,“这是二十块,华兴给的安家银子。”
妻子接过来笑道,“去投小侯爷的门去了?锦衣卫不要我家相公,真是瞎了眼。你这个制服,呵呵,我知道了。”
端木良辰帮妻子把罐头打开, “当然是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华兴的人,可以享受华兴的高薪水高福利,你也不要再为柴米油盐发愁啦。”
妻子先是叫来孩子和公婆吃饭,又给端木良辰沏了茶,这才说道,“能敢收容你们这帮恶人,还如此大方的,天底下,除了周泽普小侯爷,还能是谁?相公,多珍惜此次机会吧。”
“我会的。”端木良辰点点头,“厂卫恶名在外,先前人们对我们避之不及。如今又视我们为过街老鼠,欲除之而后快。没有侯爷的收留,那些仇家分分秒秒就能灭了我们。”
“我们对朝廷做的贡献,却早被东林党抹去了,那些人不会容忍我们东山再起的。”老爹从小旗位置上退下多年,却无时无刻不关心着朝局,“这回东林党唆使着小皇帝对厂卫大清洗,最终是想把小皇帝便成瞎子、聋子。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呐。”说吧,起身,叹息着离去。
“后天我就去京西庄园去报到,不能每天都回家,这里里外外辛苦你了。”端木良辰给妻子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如今天灾人祸不断,京师里面到处都是流民和乞丐,我们能吃上饱饭,就知足了。”妻子见公婆和孩子都离开了餐桌,低声道,“晚上,犒劳一下你。”
这一夜端木良辰生龙活虎。天色将明,梅开二度。
“端木大哥在家吗?”一个公鸭嗓声音在院门外响起。
“是丁一那小子来了,真不是时候。”端木良辰对外面喊道,“丁兄弟,请稍等片刻。”
院门外,锦衣卫力士丁一和同伴们应了一声,“端木大哥,你慢慢梳洗,我们在外面等,不着急。”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神清气爽的端木良辰出了屋,快步打开院门,“兄弟们,久等了,快进来。”
丁一等人鱼贯而入,被让进厢房,“大哥,我等昨日在你走后,陆续都交了差使,寻思着都没有好的去处,想来大哥这里讨个主意。”
端木良辰示意众人在木凳上坐下,“众位兄弟,永昌宣慰使周泽普侯爷,大家定不陌生吧。周侯爷诚招天下英才,我们何不投华兴去?”
丁一苦笑道,“知道又怎样,先帝崩卒仓促,尸骨未寒,国丧期间,新帝就动手开始清理前朝的势力,我等哪有时间去联络华兴的人?”
端木良辰低声道,“我已经和华兴在京师的掌柜接上头,只要兄弟们愿意跟侯爷干,将来博个封妻荫子,也不是问题。”
丁一环视了一下众人,“诸位兄弟,王承恩那厮先对我们不仁,就别怪我等不义。魏公公在位时候,曾经在各地衙门、军中安插了大量暗桩。名单当初由我保存看管,现在看来这是老天所赐的机会。如今魏公公朝不保夕,马琪公公又挂冠南去,我们可趁机将暗桩名册取出来,就当我等的投名状,如何?”
端木良辰大喜,“如此更好,我们今夜就行动,明日就可以向马大掌柜报道。”
丁一狠狠说道,“咱们几个兄弟每人带上一罐火油,到时候见机行事。”
“开门,开门。”院子外面传开吆喝声和砸门的声音
众人一惊,他们已经不是锦衣卫了,任何一个衙役都可以欺负到他们头上,或者随时都可以将他们锁拿进大狱。理由?哪有什么理由?
“别担心。”端木良辰示意众人安坐,去内室拿过一个包袱打开,将里面的制服穿上,“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说吧就去开门。
“几位,有何贵干?”端木良辰见是衙役砸门,没好气地问道。
“端木良辰,你已经不是锦衣卫了,少他妈神气。”一个酒糟鼻子衙役骂骂咧咧。
“不错,我不是锦衣卫了,但是现在,你更加惹不起。”端木良辰将华兴工作证递给其中的班头,“孙捕头,你来看看。”
孙捕头从看到端木良辰穿制服瞬间,就明白今天不该来。他收了净街虎的银子,请他教训端木良辰一顿。原想收拾一个被开除的锦衣卫小旗还不容易,现在看来,端木良辰应该踏上了高枝。
装模作样看了工作证几眼又递给端木良辰,孙捕头笑道,“这么早过来,是趁端木大哥早上没有出门,约你晚上去家里吃杯酒的。”
端木良辰见好就收,“正好,那边发了些罐头,我晚上带过去,咱们兄弟聚聚。”
有惊无险,丁一等人愈发感到加入华兴的迫切。
入夜,尽管京师已经实行了宵禁,但还是有几个黑影躲过了巡逻官兵,轻车熟路翻墙闯入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
昨天他们还在这个为大明帝国效力,今天却要偷偷摸摸进来,显得很滑稽。
“今晚这么寂静,那些家伙不知道都死哪里去了。?”端木良辰心中想着,蹑手蹑脚走过黑漆漆的院子,他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就是闭眼也能走到他呆了十多年的房间。
轻轻推了一下房门,还好,没有上锁。
不敢点灯,只能凭着记忆将暗桩名册装入口袋,还好,三十六册不多不少。
“行了。”端木良辰慢慢出了屋,对守候在外面的丁一低声道。
“你一撤出院子,我们马上动手放火。”丁一借着星光,见端木良辰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口袋背,走出了房间。
“好,这次定让王承恩那厮知道,咱兄弟也不能泥捏的。”端木良辰压低嗓门。
这年头,人们居住的房舍多为砖木结构,很多地方,屋顶铺的还是麦草。
将火油洒上门板后,丁一嗤地一声划着火柴,看着火苗在风中摇曳,冷笑着扔了上去。干燥的门板因为火油的助燃,离开腾起一股烈焰。
“兄弟们,撤。”丁一带着众人向院墙跑去。
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失火了,大火将历年积累的档案、书籍焚烧殆尽。
王承恩真是欲哭无泪,他刚刚着手整顿厂卫,就遭到那些被清退人员的反击,“魏忠贤看来势力还不小,还贼心不死。”
听完王承恩奏报后,朱由检勃然大怒,“传旨,待将魏逆押解回京后,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