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米脂驿站马夫李自成和乡民李双喜命运转折的同时,在金陵龙江宝船厂奋斗一生的帮工指挥叶丹一家,生活的轨迹也悄悄地转了一个弯。
叶丹的孙子叶明成了周泽普的侍卫中的一员。
叶丹在参观了周泽普的致远号蒸汽机轮船后,一直处于无比的震惊中。
老头虽然说年龄大了,却不糊涂保守,他一眼就看出了蒸汽机的发展远景,“周大人,有了这铁甲轮船和可旋转炮塔,以后的海战的模式将重新改写。”
周泽普笑道,“老先生眼光独到,令人佩服。”
胡士昌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有了这铁甲的防护,过去的舰队之间的火攻战术已经是完全失效。”
叶丹呵呵一笑,“这铁甲舰还有一个利器,就是前方的铁制撞角吧。现在的木造船来说,应该说没有它撞不穿的。”
周泽普笑道:“在洞庭湖上,致远号就将一艘试图打劫我们的贼船拦腰撞断。”
叶丹连声感叹,“人老了,跟不上了。”
众人跟周泽普来到指挥舱,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
叶丹看看孙子叶明,对周泽普道:“我想把叶明交给大人管教,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周泽普道:“老人家,自古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叶明跟着我,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叶丹往沙发上倚靠,“如今搭上大人的这条船 ,就是逆水行舟,叶家也不怕了。”
周泽普取出地图,摊在桌上,“叶先生,我们在湖广已经有了一个船厂,由时三长师傅督造些中小型船,比如这艘致远号。但是以后要出远洋,致远号这样的船显然是不行的。如今我想在再筹建一个大型造船厂。”说着,指着后世大名鼎鼎的江南造船厂所在的位置:“ 将船厂设在松江府吴淞口,黄浦江西岸这边,老先生以为如何”
叶丹点点头,盯着地图,看了半晌,“不错,是个好地方。松江府临江近海,水运发达,物资集散方便,更靠近苏杭鱼米之乡。”
一直默不作声的叶明问道,“大人要造多大的船?”
周泽普拿过一只宝船模型,“要出远洋,至少要造福船、广船那样大的海船。以后如果各方条件具备了,就要造要超过郑和宝船的巨舰了。不过从现在起,要舍弃了风帆,全部改用蒸汽机推动。”
叶丹道;“造船所用的木材主要从南洋采购,经过长途运输才能抵达,其间要付出巨大的人力和物力。但这还只是第一步,刚刚开始。”
周泽普笑道:“钱的问题,叶先生不必担心。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叶丹问道:“不知道老头子能为大人做些什么?“
周泽普笑道:“像还缺少像您这样督造巨舰的管理人才,也就是造船厂的厂长,大掌柜,和大批的熟练工匠。”
叶丹笑道,“于是大人费进心力,找到我这个老头子了。”
周泽普一本正经道:“我们都是华夏子孙,不是哪一家的奴才。如果让祖先的技术在你我手里失传了,我们都是罪人。”
叶丹眯起眼睛,“周大人何出此言?”
周泽普笑道:“水密舱壁和水密隔舱的技术,江南一带没有人能超过叶家。此外就是当年建造宝船厂的图纸,整个大明,也只有叶家还有老档。”
叶丹继续眯着眼睛,一声不吭。良久问道:“宝船在舷侧加装铁甲后,恐怕会造成船体不稳,致使上层甲板的火炮要撤除,大人如何解决?如果不解决好,宝船图纸也没有什么用。”
周泽普道:“我另外有建造图纸,宝船的图纸只是起着施工的参考。”
叶丹道:“既然大人有意,老夫就出山了。不过这个造船绝非易事,需要各方的人手。”
周泽普道:“我现在就委任老先生为江南造船厂的主事,负责筹备船厂事宜。各种事务容后再议。”
叶丹走后不久,侍卫来报,国子监主簿何德溱和儿子何可先,在金雕纵队南京办事处实际负责人老钱的陪同下来访。
周泽普在会客室接待了三人,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见何德溱确实如老秀才所言,只是一个靠读死书,通过一场场八股文考试后,幸运进入仕途的底层官员,便彻底熄灭了启用他的念头。
何德溱是一个老实人,也是一个深谙中庸之道的好人。却不是周泽普现在需要的一个好官员,也许他只适合教书育人吧。
何德溱让周泽普对大明儒生们又多了一层新的认识。
喝了几杯茶,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何德溱父子起身告辞。
周泽普让马成能用四轮马车将他们送走,而将办事处的负责人老钱留下。
老钱告诉周泽普,自从接到命令后,便每天都去国子监等人,却始终没有见到宋献策和尚炯一行的身影,“也许他们是没有收到飞鸽传书,而直接去了我们总部。或者遇到什么不可测之事。”
周泽普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宋矮子不会轻易出事的。”
老钱问道,“大人,这宋献策有何高明之处,值得大人如此看中?”
周泽普道:“我们做大事,仅有阳谋是不够的,还要有懂阴谋的人,比如这宋献策。对付阉党和超重衮衮诸公,宋献策要比你我强不少。”
老钱道:“大人,说起阉党,我正要向你请示。”
周泽普道:“怎么回事?”
老钱道:“南京镇守太监李能是个极其贪婪之辈,剥削民财,全无顾忌。他手下的那些太监经常假办公为名,凌辱官吏军民,通取金银等物,动累万计。稍不如意,就弄个罪名,让你倾家荡产。”
周泽普冷笑道,“ 他们也没少骚扰我们的办事处吧。没关系,让他们先闹着,将来吃多少,就让他们加倍吐出来。”
老钱道:“我们的两艘大船停留在这里,难免被东厂的人起心思,汇报到李能那里,定是不小的麻烦。”
“你是说他们会在我们的船上做文章?趁机勒索我们?”
老钱点点头,“是的,大人,我们要早做准备才是。”
周泽普道:“老钱, 你继续等候宋献策他们,直到让你停止。”
老钱走后,周泽普立刻命令马成能和赵琦文乘坐岳州号返航,将采购的物资、收留的流民带走,在青山岛卸下来后,协助黄平事修建工事和码头,等候周泽普返航。
次日一早,侍卫来报,锦衣卫小旗吴松着便衣来访。
吴松登上致远号,来到会客室,一见周泽普便道:“大人,祸事了。”
周泽普让吴松坐下,“出了什么事?这般慌张?”
“刚刚从东厂的朋友那里得到消息。”吴松道:“大人,这铁甲舰一停靠码头,就被东厂的暗探盯上了,直接给镇守太监李能汇报上去。李能罗织了罪名陷害与你,准备从水路旱路两边对铁甲舰来个包抄,把你抓进大牢,然后敲诈勒索一笔巨款。”
看来自己让岳州号离开还真对了,东厂的这些贼子把黑手掴向金雕纵队,着实找死。
“吴兄弟,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周泽普问道。
“一是大人立刻从南京码头撤走,不与那疯狗见面,他总不能去大人的地盘上撒野。二是自认倒霉,上缴银子,满足了李能的贪欲。但是万万不能被他们抓了去关进大牢,否则九死一生。”
周泽普取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吴松,“这些银子,拿去请你那位朋友吃杯茶。”
正说话间,胡士昌敲门进来,“大人,岸上有大批的番子正想致远号这边靠近,水上也发现两艘明军的战船。”
“来得好快。”周泽普让侍卫带下吴松,“吴兄弟,先委屈你躲避一下,今天我要大开杀戒。”
来到指挥舱,周泽普发布命令,致远号迅速升起铁锚,开动蒸汽机,全船进入战斗状态。”
甲板上,杂物已清理干净,炮塔也由人力转动起来,将炮口指向岸边。炮兵排长观察着岸上的东厂番子,对炮手道,“今天是咱们正式作战的第一天,全部上开花弹,一定要打了开门红。”
“是,排长,今天让番子们知道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们的克星。”
岸上,镇守太监李能下了緑呢大轿,远远地看着冒着黑烟是致远号,问身边的太监,“怎么愣在这里,还不上去拿人?”
“回公公,他们畏惧您的威严,似乎要跑。”
“那可不成,这乱匪跑了,我怎么向皇上交代?”李能阴阴道:“向水上的战船发号,登船拿人。”
江面上的明军战舰看到旗语,开始向致远号逼近。
周泽普拍拍胡华龙的肩膀,“开足马力,将那两艘明军的战船撞断撞翻。”
“好嘞。”胡华龙欢快地应了一声,驾驶着钢铁巨兽向明军扑去,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明军的战舰断了,翻了,沉了。
镇守太监李能惊呆了。
等他反应过来,准备逃跑的时候,已经迟了一部。致远号的26型舰炮发出了怒吼,一枚开花弹在緑呢大轿旁炸开,将李能毫不留情地抛向空中,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既然开始了,索性就杀他个痛快吧。
致远号的炮火很快覆盖了整个码头,将东厂番子屠戮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