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一行人快马直奔马黑三府上，见几十个包裹严实的家丁在门口站岗值班，手里端着火枪，如临大敌。
管家见是老熟人王承恩，忙让了进去，“王公公，我家大人正在客厅，请进。”
王承恩迈步走进大门，却发现院子地面上洒满了白石灰，忙问管家，“这样做也有用？”
管家笑道，“那瘟疫正是老鼠身上的跳蚤传染所致。有了生石灰，至少老鼠和跳蚤不敢来了。”王承恩进客厅，见马黑三正忙于防疫事务，也不便闲聊，拿出画卷，说道：“事情紧急，周皇后命我拿宋徽宗的两幅名画前来，请马大人速给换些灵丹吧。”
“王公公和皇上、皇后那里不是有了吗？”马黑三问道。心想，这个老阉狗该不是瞒着朱由检倒腾链霉素片吧？
“这回是救宫里的那些嫔妃。”王承恩似乎看穿了马黑三的心思，嘿嘿笑道：“咱们没有你想象得那样龌龊，拿了药去赚昧心钱。不过眼看着那些花一样的女子死去，我也心疼呐。”
“操，你这老东西，没有了那活儿还怜香惜玉。”马黑三笑骂道，“你随我去密室吧。”
王承恩取得药物后，迅速返回宫中。但是药物也只能救那些地位高的嫔妃，普通的太监和宫女还是有很多人在无声无息中死去。
有时候，清早开宫门，就会有数十名尸体被抬出送往京西的坟场，昨天还貌美如花，今天却成了红粉骷髅，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疫情依旧继续。
人们听说生石灰能防瘟疫，一夜之间，京师周边的生石灰被抢了一空。将床下床上，室内室外，洒了个遍。果然，苍蝇跳蚤少了不少。
鉴于皇宫里早已不是安全之地，太康伯张国纪请示朱由检后，将前皇后张嫣接到家里。朱由检对皇嫂还是很尊重的，回家就回家吧。却没有料到他的皇嫂很快就成了周泽普的女人。
张嫣至太康伯府上，发现家人一个个竟然无人染病，好生奇怪。
张国纪等恭恭敬敬地请张嫣至密室，都跪了下来，求女儿救救全家，脱离京师这片苦海。
“如今上天降灾，瘟疫流行。棺蒿充途，哀号满路。也只有你能帮上我们了。”
张嫣很奇怪，忙扶起爹爹、娘亲和弟弟、妹妹。“我一个前朝的皇后，居于深宫，每日里独卧青灯古佛旁。又能做什么？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你们呢。”
张国纪苦笑着告诉张嫣，华兴虽然同意把药品卖给张家，但是在移民江南的问题上就是不松口。昨日跟马黑三苦苦哀求，才得知，问题在张嫣身上。夏王爷周泽普不忍心看她憔悴，想请她去金陵，看看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的新面貌。
在天气晴好的日子，还可以茅檐相对坐终日，听“一鸟不鸣山更幽”。
“这个恶棍、坏人、登徒子。”张嫣出离愤怒了，“他周泽普也是当今世界上顶天立地的英雄，怎么能这样待我一个弱女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姐姐，周泽普哪里不好，好多女子想嫁给他还来不及呢。”弟弟张孝康揶揄道，“你尚年轻，何必为过去伤怀。难道真将你的青春献给青灯古佛不成？你到金陵后，如果能为周泽普生个皇子，咱全家又可以一飞冲天。”
“啪。”张嫣一记耳光打向张孝康，“你枉为我的兄弟。”
“很好，姐姐，你这样我倒是心安了。”张孝康摸着火辣辣的脸，对门外喊道，“ 来人呐。”
门外走进八个健壮的女人，“请公子吩咐。”
“照看好夏王妃，今儿你们随我下金陵。”众女人大喜，一拥而上，“王妃，得罪了。”不由分说，拉着张焉进内室洗浴打扮。
“马车就在外头等候，”张孝康对一脸笑容的张国纪道，“爹，华兴那边我已经打点好，咱们从特别通道上船。只要离开京师，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张国纪舍不得府中的坛坛罐罐，欲安排人收拾变卖。 张孝康急道 “爹，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东西。到金陵后，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我们什么都会有的。耽搁时间长了，难免泄露风声。一旦被朱由检发现，我们都走不了。”
“倒是我小家子气了。”张国纪笑道，“有你姐姐在，就不愁咱家的富贵。”
密室内，装扮一新的张嫣还在要死要活的。母亲走进来，沉脸道，“女儿呀，你眼看着我们张家因为你而断子绝孙吗？”
张嫣停止哭泣，犹在抽噎。母亲坐在女儿身边，“你马上就是夏王妃了，还哭哭啼啼，让华兴密使见了，以为我们不愿意送你到金陵呢。”
张嫣无奈，只得上了马车，心中对周泽普怨恨不已。
至码头，张孝康拿出华兴特别通行证，众人迅速进入安检区。
“女士先随我来。”安检处，一位高高大大的女官走过来，看看如花似玉的张嫣 ，心里骂道：“这个小骚货，还真仪态万千。我如果有这样的脸蛋 ，就好了。唉，不知道又是哪家的闺秀远嫁金陵，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一天后，华兴客轮顺着运河经天津三卫至大沽港口，卸下众人返回京师，继续完成它救苦救难的使命。
众人在码头又经过一次检疫，确保健康后，方被送上华兴海运的大客轮。
周延儒第一次出海，站在甲板上看海天一色，诗兴大发，“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还没有吟完，无意中向旁边撇了一眼，看见和家人说说笑笑的太康伯张国纪，大吃一惊，“这个老狐狸，怎么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船上？”
张国纪也看到了周延儒，忙上前打招呼，“大家都去金陵，以后还要多帮衬。”
周延儒干咳一声，“那蒙着面纱的是府中何人？”
“玉绳，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不能得罪她。”张国纪故作神秘的说道。
一路上，张嫣都躲在头等舱内不愿见人，偶尔也去甲板上透透风，也是蒙着面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周延儒见张国纪全家对那女子毕恭毕敬，心里更加好奇，旁敲侧击问张国纪。直到把张国纪问烦了，“玉绳，你也是做过首辅的朝廷重臣，也忒八卦了吧？”
周延儒一捋长髯，“老张，不说是吧？那我可就猜了。”
张国纪嘿嘿笑道：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得多了反而给自己找不痛快。你是不是嫌在京师头没有磕够？”
“头该磕的时候，一个也不能少。”周延儒举目遥看飞旋的海鸟道，“老张，你比我强，有一个好闺女。而你，端的是一位不倒翁。”
“不倒翁？”张国纪道：“这话我爱听。”
至长江口，接到金陵方面的通知，请众人下船在上海休息一日再走。
周延儒和夫人坐出租马车来到江边，看着一艘巨轮缓缓驶出港口，兴致勃勃地对老妻道，“夫人，有生之年，我希望能坐华兴的海轮来一个环球航行。”
周夫人道，“你这老了老了，却怎么又有少年心性？这大洋茫茫数万里，波涛汹涌，不还不把你这老骨头给颠簸散架了？”
周延儒笑道，“夫人，你还记得当年权倾朝野的魏忠贤和客印月？”
“他们不是都被当今圣上处死了吗？”周夫人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忽然提起他们了？”
“他们活的滋润着呢。”周延儒吸了一口略带咸味的空气，“老魏被夏王派往南洋群岛，为华兴做事，现在还是一个小岛的岛主。客印月羡慕老魏，也去南洋做女酋长了。”
周夫人哼了一声，“你该不想当什么酋长，身边围着一群赤身裸体的黑女人吧？就你那点心思。老不正经。”
周延儒被夫人冷嘲热讽一番，却不恼怒，“即使我不愿意去，周泽普也会派我去的。不过，不一定是南洋群岛，也可能是极西之地。”
“是吗？你又听到什么风声？”周夫人看着几位花枝招展的西洋女人走过来，“不要告诉我是因为女人。”
周延儒低声对夫人耳语几句。
“什么，张嫣要入周泽普的后宫了？”夫人满脸不可思议，进而不满地说道，“你们男人怎么都看别人的老婆好？”
“别大惊小怪的。”周延儒道，“张嫣生下王子或公主后，周泽普必然会给一块封地和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去辅佐，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国内好地方已经人满为患，所以周泽普的目光就落在了海外。”
“你这样讲似乎很牵强。”周夫人对周延儒的猜测嗤之以鼻。“不过。夏王开疆拓土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听说南洋四季如春，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我随你去，免得你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老夫妻俩正说笑间，管家快步走来喊道，“老爷，老爷。”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周延儒怒道，“你也是跟我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还如此毛躁？”
“回老爷。”管家喘着粗气，“周王爷的座舰抵达上海，请您携夫人出席今天的晚宴。”说吧，将大红请帖递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