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周泽普这只小蝴蝶轻轻地煽动了一下翅膀,天启六年八月的陕西流民起义,呈愈演愈烈之势。
陕西义军在大头领纪守恩的率领下,从眉林沟进攻,击溃前来镇压的明军,缴获大批武器钱粮,杀死守备王虎和一干属官,而后乘胜追击,北进占领陕西宁羌州州城。
宁羌州大小官员还没有来得及逃脱,就被义军捉住。
在鞭子和棍棒的威逼下,昔日的贪官污吏们不得不交出家财买命。
纪守恩的义军终于可以换上冬装棉衣。
这时,久旱不雨的汉中盆地,突然下起了大雪。雪后气温酷寒异常,百姓多有冻死。
纪守恩召集众将到府衙,决定杀尽宁羌州区内所有财东大户,夺取钱粮,部分分给饥民,其余作为军用。
一时间,无数人头落地。
那些及时听到消息的乡绅拼死携家带口逃往他处避难。
义军也不追赶,获取足够的财物后,便缩回州城休整,建立了以纪守恩为首的割据政权,纪守恩自称宁羌王。
而此刻,新守备钱丹桂还在前往宁羌州的路上。
途中听到王虎死讯和纪守恩称王的消息,钱丹桂便可以放慢了行程,他可不想去送死。
后又因为雪崩阻隔了去宁羌州的道路,钱丹桂不得不在一古镇无限期地逗留下来,用飞鸽传书告知周泽普宁羌州的情况后,从此消息皆无。
金雕纵队总部办公室,周泽普看着钱丹桂的传来书信,一言不发。
以后,最好不根据笔记本电脑上记录的来决策了。
其实,周泽普很明白,因为他的到来,无数人的生活和命运已经悄然改变了原先的轨迹。
譬如百宝丹。
百宝丹的出现,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可是也改变了被救人员的家庭人员结构和财富分配关系。
南京兵部尚书覃大人的老爹因为百宝丹,原本要熄灭的生命之火得以重燃。
小孙子覃凯因为救了爷爷在家族中的地位上升,加上有功名,让覃凯的大哥感到了很大的危机,并开始着手转移家产。
周泽普此后听到李一蛟说过,覃家自从老爷子身体好了之后,发生了很多恩恩怨怨,而这恩怨的源头,就是周泽普的百宝丹。
也正因为百宝丹,南京李家开始进入大明医药行业,俨如一匹黑马,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原先的事件不会再发生,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或许只能悄无声息的老去,而另外一些人,则从社会的底层崛起。
宋献策投奔了金雕纵队,成了周泽普的从龙功臣,志得意满的宋矮子,以后不会也不愿再为流民出谋划策。
因为周泽普的到来,原先的抗清英雄们,刘宗周、陈子龙、夏完淳等只能做一个富家翁,忙于田间地头,或者做一名官员,为升官发财殚精竭虑。
敲门声打断周泽普的思绪,他伸伸懒腰,对门口道:“请进。”
老秀才何起鸣被侍卫带进办公室,“大人,长沙府益阳县知县唐大人求见。”
周泽普请老秀才坐下,“我们和长沙府益阳县没有太多的交集,唐知县前来有什么事?”
何起鸣笑道,“还能来干什么,请我们协助剿灭最近猖狂的几股土匪呗。”
周泽普拿过地图,看了看,“是我们的伪装成土匪的战士还是当地乡绅的私人武装?”
何起鸣道:“都不是。先前,我们负责打土豪的战士破了那些民愤极大的寨子后,随后便是伪装成明军的战士去追缴,我们获益颇多,百姓也得到实惠,但是我们忽略了当地那些无赖和外来的流民,他们借助我们的威势,趁火打劫,骚扰寻常百姓和开明的乡绅。唐知县派人围堵,总不见效。”
“该死”周泽普意识到事态超过自己的控制,手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绝对不能让湖广这边先乱起来。”
何起鸣道:“大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任由这些土匪横行,很可能波及到我们的基地。”
周泽普道:“我们必须将乱局控制住,但是也不能将他们全部剿灭,必要的时候,将他们驱赶到安化、湘阴、平江、辰州、宝庆。”
何起鸣道:“到时候,大明朝廷必然要求我们协助剿匪,我们就趁机安钉子。”
说吧,二人哈哈大笑。
周泽普道:“只要我们的部队打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的道理。寻个借口,控制住紧要的隘口、集镇,将我们的触角伸展开去。”
何起鸣笑道,“那就答应唐知县的请求。”
“请唐大人进来吧。”周泽普吩咐侍卫。
益阳知县撩着官袍快步进来,向周泽普行礼,“属下见过大人。”
“唐大人免礼,请坐。”周泽普欠身,请唐知县于沙发上落座。
唐知县低眼扫视了一下周泽普的办公室,见与明廷官员的官衙布置大大的不同。本着入乡随俗的心思,便遵了周泽普的吩咐,在何起鸣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唐大人,益阳闹匪患的事情,何大人已经向我禀报了。”周泽普开门见山,“我们是邻居,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
唐知县要起身致谢,被周泽普制止住,便对周泽普拱拱手,“下官替益阳父老谢过大人。那些卫所兵实在不堪用,用之还不如闹土匪。久闻大人手下的乡勇能征善战,军纪严明,所以下官便自作主张,请大人出兵剿匪,还益阳百姓一个安宁。”
何起鸣问道:“大军所到之处,钱粮如何供给?”
唐知县回道:“自然有乡绅们拼凑,决不能让大人的人马受了委屈。”
何起鸣故作同情:‘这年头年景不好,乡绅们也都不宽裕,县府想必也是捉襟见肘。”
唐知县眨巴几下眼睛,思虑少许,看向周泽普:“大人,下官有一拙见,怕大人怪罪,不敢讲出。”
周泽普说:“在我这里,没有文字狱,不会因言获罪。”
唐知县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绢布呈上,“大人,益阳有几户劣绅被乱匪灭了,他们的田产暂时由县府代管。下官想折价给大人,换取大人派兵剿匪。”
周泽普摊开绢布,“唐大人勤政爱民,本官如果在推辞,便虚假了,明日便誓师出兵剿匪。至于长沙府那边,若有讯问,你斟酌一下措辞。”
唐知县见不费针线便请到了周泽普的大军,满心欢喜。
周泽普拉开抽屉,拿出纸烟,自己抽出一根,又示意侍卫拿给唐知县,“这是我们的双喜卷烟厂最近做出的纸烟,抽起来醇香提神,比抽烟袋锅好上数倍。”说吧嗤地一声划着火柴点上,美美抽了一口。
唐知县见状,小心地从侍卫手里接过纸烟,学着周泽普的样子,也叼在嘴上。
何起鸣取出火柴,划着火苗,帮唐知县点上烟,“我不好这个,就不陪你们抽了,就让我给唐大人点烟吧。”
唐知县抽旱烟袋,一贯用的是火镰,看使用火柴如此方便,笑道:“周大人,这火柴一不如成自来火更朗朗上口。”
周泽普看了看不这么拘束的唐知县,意识到这个县官不是迂腐之辈,“唐大人这个提议好,我看可以叫双喜牌自来火。”
何起鸣笑道:“喜气洋洋,红红火火,。”
唐知县吞云吐雾片刻,“周大人,这自来火价钱几何?下官也想买些过去,以后抽起烟袋锅方便许多。”
周泽普笑道:“每一小盒火柴,值七十文铜钱。唐大人用不了多少,等回去的时候,送一些即可。”
唐知县从何起鸣手里拿过火柴,试着点了一根,看火苗在火柴杆上烧着,唯恐烧住手,忙投进茶几上的烟灰缸,赔笑着说道:“大人,我家夫人的亲戚多些,看着我府中用上自来火,必然来索取,不如下官买些过去,亲朋好友都送些。免得让人说我厚此薄彼。”
心里却在盘算,花一两白银,只能买小盒火柴十余盒,其中的利想必不少。以后来县衙办事、打官司的人家,都让他们从我这里买些自来火,一年下来,也有不少银子。既方便了他们,我老唐也没有了收受贿赂的嫌疑。
何起鸣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这自来火以后必然大兴于市,唐大人何不趁此机会,开设一个卖自来火的店铺。”
唐知县买火柴本来就是为了开店,见何起鸣把话挑明,于是就坡下驴,“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索性让家里的店铺,连纸烟一起都卖,买得起自来火的人家,这纸烟自然也抽得。只是这进货的价格能否便宜些?”
周泽普感叹古人的精明,连搭配销售都无师自通,“既然唐大人说了,这个面子总要给的。就按照市面价的八折给你好了。”
唐知县起身谢过周泽普,“下官还有一事请大人示下。”
周泽普笑道:“唐大人无须客气,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唐知县道:“益阳县城,每年冬季多有妇女儿童饿毙街头,下官看了着实心酸。奈何府库空空,拿不出救济钱粮。属下此来,原想能借到剿匪大军便心满意足,今日看到这自来火,便想到一策,索性放下面子,再求大人一回。”
周泽普往椅子背上靠了一靠,“唐大人有何妙计,我洗耳恭听。”
唐知县拿起火柴,“这装火柴盒子,看起来并不繁杂,能否交给属下来造办?”
周泽普立刻明白唐知县的用意,他是想利用女工和童工来糊盒子。既让那些流落街头的人们有一口饭吃,对他感恩戴德,挣了官声,又给自己赚了白银。
但是周泽普还看到了另外一层的含义,那就是除了经济合作之外,让大明的官僚阶层通过这种经济上的联合,逐步融入到自己的圈子里面,进一步改变他们的观念。
经济上的合作,是所有合作的根本。有了经济上的合作,其他的合作便不再是难事。
想到这里,周泽普对何起鸣道:“稍后拟定一个火柴盒代加工协议和自来火卷烟销售合同,我审阅后便与唐大人签字。”
何起鸣对唐知县笑道:“此后,我们与唐大人不仅是同僚,更是朋友哦。”
唐知县没有想到自己来华兴求助,竟然有如此大的意外收获,大喜所望,起身对周泽普一揖,“下官替益阳的百姓再次谢过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