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懂事明理,让东之庭心尖泛软。他展臂,将妻儿都抱在怀里,各亲了一记,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安以蓉目送夫君出门后,抱着儿子哄了没多久,便有下人来禀,说宾客已到齐,皇后也驾临,吉时快要到了。
安以蓉将襁褓交给甄嬷嬷,郑重道:“嬷嬷,安儿就交给你了。”
甄嬷嬷很严肃,“娘娘放心,奴婢定不辱命。”她即便拼上一条老命,也得让小主子毫无差池。
随后,一行人小心翼翼护着襁褓,出了产房。
好几个暗卫,都早早换了一身小太监服饰,候在门外等着。一见甄嬷嬷抱着襁褓出门,立即给小主子见了一个礼。
甄嬷嬷站定,抱着小主子受了礼,接着代替小主子将人叫起。
一行人安排好站位,浩浩荡荡往后院的大厅行去。
她们卡的时间刚刚好,进了后院正堂,吉时已届,宁皇后立即道:“吉时到了,赶紧让收生嬷嬷洗三罢。”
甄嬷嬷从善如流,立即将襁褓交给恭敬候在一边的收生嬷嬷,随后,才向殿中诸位主子见了礼。
收生嬷嬷当然是宁皇后找的人,随即,甄嬷嬷还有暗卫,便侍立在她身畔。
代雅眸光微微一闪,不过也没说话,只缓缓把玩着手上的玉珠串,安静看着。
在场的贵妇们,不是朝中重臣的夫人,就是勋贵宗室之家的女眷。大家都是人精子,茗王与庭王简直势成水火,眼前虽只短短一瞬,但该明白的,没人不懂。
大伙儿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观礼,暗流汹涌一概只当不懂。
收生嬷嬷快手快脚解了襁褓,她就着放了金银锞子、秤砣姜片大葱等物的新铜盆,只撩了一点水请拍拍安哥儿,便唱道:“先洗头,伶俐聪敏;后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
安哥儿被折腾,他不乐意了,努了努小嘴儿,“哇”一声啼哭开来。
“响盆了!响盆了!”收生嬷嬷大声道:“是个健壮的小殿下。”
屋中诸女眷齐齐庆贺。
快手快脚洗罢,收生嬷嬷重新把襁褓捆好,又执起一根大葱在安哥儿脑门上轻拍了拍,“一打聪明,二打伶俐。”
挨打的安哥儿委屈坏了,刚收住的眼泪又来了,“哇哇”大哭,看得甄嬷嬷等人心疼不已。
好在,接下来也不用再打他,他嚎几声便止住了,只憋着一泡眼泪要掉不掉的。
好不容易,收生嬷嬷完成一系列仪式。她状似不经意与甄嬷嬷交换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微微俯身,准备要接过襁褓。
谁料这时,代雅却突然开口,“好一个俊俏的小子,让我抱抱,沾沾福气福气可好?说不定很快就能给皇长孙添个弟弟呢!”
她是皇长孙的伯母,说出这种理由要抱孩子,还是有点儿不好拒绝的。
全场雅雀无声,宁皇后蹙起眉心,道:“孩子还小,快些抱回去罢,茗王妃想抱,等以后孩子大了,再抱也不迟。”
“皇后娘娘不用这么担忧吧?这屋子里的温度正好,而且就抱一下而已,碍不了什么事儿,还是皇家子孙满堂毕竟重要。”
代雅紧接着这样说道,甚至有点暗中谴责宁皇后要是不同意让她抱,就是不想皇家子孙繁盛的意思。
不过,她说的确实是实情,刚才皇长孙连襁褓都解了,这殿内温度是完全没问题的。
殿中的气氛渐趋紧绷起来,还是那句老话,茗王与庭王的不对付,是不能搬到台面上说的。
茗王妃以这样请求,要抱抱孩子,旁人还真不好说什么。
大殿雅雀无声,死寂一瞬间后,若一眸光闪了闪,走上前接过襁褓,往代雅的方向行去。
代雅没有出幺蛾子前,直接拒绝她也不太好,但她一旦有异动,若一却能及时制止,以及将襁褓夺回来。
两名御医就候在大厅门口,所有人进门都要经过他们,代雅也不例外。她作为重点关注对象,御医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望闻等手段早已到位,并没表示不妥。
这种情况下,代雅大幺蛾子弄不出,至于其余零碎动作,若一眼睛毒功夫高,有信心确保无碍。
若一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相较于从寒外形高大俊朗,他伪装性要强上太多,骤眼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青年太监。
另外,从寒跟从风是东之庭的贴身侍卫,不少人是认得的,让他们伪装成宦官,不太好。
若一的动作,很有些突兀,因为一般襁褓中的小主子,都是嬷嬷抱的,很少由太监插手。
代雅略带诧异,抬眸扫了这个太监一眼,见对方看着不过寻常,方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小襁褓上。
她打量若一,其实若一也在打量她。
他一步步缓缓行过去,余光却一寸寸刮过代雅,从头到身,再到脚,甚至连旁边一定势力的人,已一并收在眼底。
能当在东之庭的众多暗卫之中,占据一的称号,并且让其他人心服口服,若一本身的能耐,绝不容小觑。
他大局眼光不缺,执行力强悍,观察力敏锐,武功高深且第六感超强。
若一快速扫视了代雅一遍,最后,视线在她的双手上顿了一瞬。
代雅的双手,早在洗三礼之前就抹上了。
若一通过观察代雅的微表情,判断出对方有些紧张。
须臾,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代雅握了一串儿玉珠串,状似正在把玩,实则是表明紧张得不行。
若一这下不太担心了,以他的能耐,在代雅有动作之前,他绝对能制止对方,并劈手把襁褓夺回来。
届时逮住对方的小动作,他们师出有名,就不再处于被动位置。
代雅抬手,从若一的手里接过小襁褓,她蹙了蹙眉,这个太监看着并无寻常,但却偏偏很给人一种异样感。
不过,她襁褓到手,也无心再关注一个奴才。
“好一个机灵的小子,这模样儿,酷似他父亲呢。”也许命运还更加悲惨。
代雅垂首笑吟吟说了一句,还是有茗王一派的人帮忙凑趣的。话罢,她抬起手,状似要抚摸安哥儿的小脸蛋,力道轻柔,但是眼神深处闪烁着冷光。